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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回眼神，可苍白的脸色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去。”

无论生死，他总要亲眼看一看。

……

江州县并不大，这里的百姓多以江上打渔维生。

听这里的百姓说，那红衣女子就是渔民在打渔的时候被发现的。

现在天气变冷，眼看就要入冬，尸体能存放的时间也稍微久些。

县衙的师爷带着林暔易去的时候，进门便能看见一身红纱的女子静静躺在一小口破旧的棺材里。

只是这女子浑身上下在水里泡的太久，身体已经变形，甚至连脸都已经肿胀得看不出来半分原来的样子了。

但她胸前有一朵牡丹模样的刺青尤为醒目。

素蔓蔓身上是从来没有这样的刺青的，林暔易心里却仍旧说不清是喜是悲。

这些天他方圆百里都找遍了，却仍旧一点有关于她的线索都没有找到。

他沉默着走出去，全然没有发现身后红筱眼眶发红，死死攥着拳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林暔易抬眼看了一眼天，头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无力。

明明他那么爱她，可是到最后，却又是自己亲手害了她。

她走的时候该有多失望多绝望又有多痛苦，过去的几个月里他脑海中闪过无数个想法，要不就跟她一起去了吧。

可是他一天没ོ有找到尸首，他就一天不能甘心。

如果阿蔓真的没有死，那他是不是还有机会可以见她一面。

“恩公，昨日林盟主派人传信来，说是魔教教主重出江湖，意图血洗武林，他让您赶紧回去，一起商议大事。”红筱出来的时候，语气带着几分与平时不一样的低沉。

林暔易只是微微愣了一下，脸上却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我还没有找到她。”

他这一辈子就是为了素蔓蔓而活的，如今她掉入悬崖下落未明，他根本不想管任何事。

说到底，他亦曾是魔教杀手，这天下正道又与他何干？

红筱没有苦劝，只是犹豫着开口：“可是……三日后就是林盟主寿辰，恩公您若是不回去恐怕不太好。”

第十四章 别无选择

初冬的天微寒，四处都带了些苍凉。

可林府上下张灯结彩，热闹得一如往常。

世上只是少了一个素蔓蔓，好似谁都没有放在心上，日月照常昼伏夜出，交替着存在。

林暔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烈酒入喉，片刻的灼烧感仿佛才能让他好受那么一点点。

无论怎么逃避，他终究还是林家人，是武林盟主的儿子。

他还隐隐记得，年幼时他同母亲一起出门逛灯，当街遇到一群黑衣人。

黑衣人杀了他母亲，将他掳走，从此他便入了九重宫——便是天下人所说的魔教。

那群黑衣人想将他培养成一个杀手，便给了他一把刀，将他扔进死牢之中。

所谓死牢，便是一百人里面只能活下来一个的人间炼狱。

林暔易不想杀人，却不代表别人不会杀他。

就是那一次，那个大汉的刀离他只有一寸之遥的时候，素蔓蔓救了他。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却是为了他。

众人跪在地上叫她圣女，林暔易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就是九重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女。

本来他是应该对九重宫的人深恶痛绝的，可是见到素蔓蔓的第一眼，他愣住了。

素蔓蔓从小便长得极美，她是冷艳的美，哪怕她杀了人，脸上也没有丝毫起伏，可那双如琥珀般明澈的眼睛一下便吸引住了他。

她将刀递到他手中，脸上却是笑着：“我只救你一次，要想在这里活下来，你和我都别无选择。”

后来，便是那一把刀支撑着他从人间炼狱中走了出来。

林暔易还记得，他从那死牢中走出来的第一天，他一身狼狈，身上凝干的不知是谁的血，还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

侍者带着他去见千刀宫长老之时，他候在门外，便看见素蔓蔓跪在宫殿外，侍者拿着一根荆棘长鞭一下一下打在她身上，顿时皮开肉绽。

可她一动不动，若不是她眼眶微微泛了红，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感觉不到痛了。

侍者问她：“圣女，你可知你犯了何错？”

她依旧面无表情，只答：“不该动恻隐之心，九重宫之人当无心无情。”

侍者这才停手：“死牢之人命有天数，圣女不该插手。教主说了，若有下次定不轻饶。请圣女在此跪足三个时辰，静思己过。”

林暔易这才明白，她是因为那天救了他，所以才被惩罚。

他一步步走到她身旁，想递给她一张手帕，却想起自己只有一身污衣。

他站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开口：“若是你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

素蔓蔓连头也没有回，可他还是看见，她的背影僵愣了一下。

“我是圣女，没有资格哭。”她的声音很轻，落在林暔易耳畔却倍感沉重。

那一年，他不过八岁，而素蔓蔓不过七岁。

到如今，林暔易每每想起都仍觉得无比心疼。

后来素蔓蔓告诉他，她本出身官宦人家，从小通诗书，懂管弦，更有过目不忘之才。

可偏生她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女子，被魔教知晓，挑去做了圣女。

魔教杀了她全家一百三十八口人，将她带回了九重宫。

其实，她本该是个寻常女子，会有优渥的生活，以她的才貌，日后定然能寻到一个极好的夫君，然后相夫教子，安度余生。

后来，两人一点点长大，她仍是高高在上的圣女，而他改叫林弃，成为天下第一刺客，终于有资格站在她身边保护她。

可后来发生的一切，是他全然没有想到过的。

他伤了她，他竟伤了她！

“师兄！”林嫣的声音忽然响起，“师父让你去前厅待客，宾客们都到了，你快过去吧。”

看见林嫣，林暔易眸色一沉，浑身释放出一股冷意：“滚！”

林嫣一愣，那个素蔓蔓已经死了很久了，这些日子里林暔易从未放弃过寻找，她认了。

可是如今那妖女已经死了，却还活在他心里，她当真是嫉妒得快要发疯。

她立时换做一副委屈模样：“师兄，我知道你在怪我当时拉住了你，可我也是为你好，你是师父的儿子，是正道楷模，若是让众人知道你跟妖女有瓜葛，那便是与整个武林为敌！”

林暔易看也不想多看她一眼，拂袖往大堂去。

林嫣怔在原地，眼神愈发阴沉。

第十五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大厅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