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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行鸢如今也才半大少年模样。

他的面容俊美让她熟悉。

那分完全不作掩饰的锐利又让她感到陌生。

重生以后，顾非染一直在尽力劝自己淡忘前尘，抬首遥望来日便好。

虽然她时不时还会想起谢行鸢教她的那些东西，心间的情丝却很少再为对方悸动。

她以为自己这是放下了。

可今日见到谢行鸢真人本人，她一瞬间又被拉扯回了前世那些情天恨海的深渊漩涡之中。

原来就算横跨了前世今生，只要一看见谢行鸢，她都会克制不住的恐惧颤抖。

他带给她的疼痛实在太深。

无法痊愈。

因为她还是对他有情，也同样还在恨他。

在门口待了太久恐惹沈梦阳猜疑。

顾非染强自按下自己胡乱激烈的情绪，端起一副名门闺秀的从容姿态走进门。

然后便对上了谢行鸢望过来的一双深邃黑眸。

眸中情绪万千一闪而过，只让她捕捉到一丝好像终于找回了失去珍宝的庆幸。

可是怎么会有庆幸？

顾非染收回一错而过的视线，低头收敛住神色，心头却是提起了万分警觉。

这种时候，谢行鸢还不认识她才对。

前世，谢行鸢也不曾这么早来拜访恭王府。

莫非他也是重生而来不成？

顾非染的到来让沈梦阳面上悦色更深。

她没看出二人私下的暗流涌动，一边连连招手：“染儿快来，母妃为你介绍。”

一边对谢行鸢说：“行鸢你瞧，这便是我女儿非染。”

接着又指着谢行鸢对顾非染言笑晏晏：“他啊，就是本朝那位大名鼎鼎的摄政王，也是你外祖父的忘年交。”

“当年差一点就被你外祖认作了义子，从这边论，你叫他一声舅舅也使得的。”

沈梦阳话里话外对谢行鸢的亲近态度，让顾非染一时瞪大了眼睛。

她差点忘了。

前世她能“攀上”谢行鸢这个摄政王的高枝tຊ，契机正是沈梦阳的病逝。

谢家清贵，和沈家一样在前朝就是世家。

只是人丁兴旺程度还比不上沈家，如今嫡系一脉只剩谢行鸢和谢琬兄妹二人。

谢家在本朝的功勋也是实打实从马背上打下来的。

早年谢氏夫妻在战场上双双殉国，便将年幼的谢行鸢托付给了沈钦，让他跟着沈钦学兵法。

此次回京前，谢行鸢就是常驻边塞军中。

他文治武功样样出色，还和当今圣上有过患难之交，这才受封了摄政王。

而恭王爷的王爷爵位全靠自己投了个好胎，他母妃实在讨先帝喜欢，他自己又有几分小聪明的圆滑，让他从皇帝的一众庶弟中显了出来。

不然单从恭王爷这种纨绔王爷看，谢行鸢哪里瞧得上恭王府的人？

他前世能多看顾非染的那一眼，最初也全靠和沈梦阳生前的交情。

沈梦阳临终托孤，谢行鸢才默许了顾非染的投靠依附。

顾非染心事重重。

沈梦阳这边厢还在打趣：“染儿今日怎么如此腼腆害羞？你不记得了，你刚出生时，这位行鸢舅舅还抱过你呢！”

顾非染面上更加尴尬得不知所措，匆匆行了个礼，按沈梦阳说的叫人：“见过……见过舅舅。”

她叫惯了谢行鸢“皇叔”，这一下改口，差点害她咬了舌头。

一旁的谢行鸢好似并未发觉她的异常，对沈梦阳失笑摇摇头：“梦阳阿姊莫要取笑她了。还是按皇室这边论，让她先叫我‘皇叔’便是。”

“说来有缘，我见非染便觉面善，好似是在梦中见过她一般。”

第23章

谢行鸢近来一直在做一个同样的梦。

梦里有个明媚活泼的小姑娘，围着他脆生生喊他“皇叔”。

她会气鼓鼓撒娇：“皇叔，我走不动了，你抱抱我嘛。”

会一脸愁苦拉着他的衣角哀求：“皇叔，这个好难学，你再教教我。”

最常见的还是笑得娇憨天真，满眼信任依赖地看着他：“有皇叔在，非染什么都不怕。”

可一转眼，俏生生的小姑娘就变成了一个身穿火红灼目嫁衣，面上却苍白毫无血色美貌女子。

细看面容，正是小姑娘眉眼长开后的模样。

女子始终站在他三步之外，目光哀怨，话语悠悠：

“皇叔，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谢行鸢，我恨你。”

“谢行鸢，从今往后生生世世，我都不想再见你了。”

每到这时，谢行鸢心中便好似万蚁噬咬，痛痒难当。

他想把人紧紧拥进怀中，可每一次，他都只能拥住一滩冰凉的血色。

女子消失后，他的心倒是不痛了，却好像当真空缺了一般，空荡荡的。

然后他的梦就醒了，枕边甚至残留着冷却的湿痕。

谢行鸢心中惊疑不定。

要知道他上次落泪，还是在双亲悉数战死殉国的时候。

自己梦中的“非染”到底是何许人也？

对梦中的他来说，她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他派人费了些力气辗转调查，终于得知，恭王府王妃所出长女名唤顾非染，还不到金钗之年。

为求稳妥，他还找来了对方的画像。

而画中人的的面貌，正和谢行鸢梦中小姑娘一模一样。

于是他听从自己直觉的指引，回了京城，找上了恭王府。

见到顾非染第一眼，谢行鸢就发觉对方的态度有异。

她非常抗拒接近自己。

走进屋中后，更是浑身僵硬，恨不得站在和他相对的角落位置。

虽然后来顾非染面上掩藏得很好，可是谢行鸢还是知道了。

顾非染不仅是“认识”他，甚至是“熟悉”他。

梦中的见闻越发耐人寻味了起来。

为了进一步试探，谢行鸢故意依循梦中景象，引导顾非染叫自己“皇叔”。

……

这边厢，顾非染听了谢行鸢所说“梦中见过”之言，当下只觉荒谬失语。

虽然这种说法能解释谢行鸢此前看到她时别样的眼神。

可这番对谈下来，她不觉得对方真的如她一般是重生而来。

只是原来谢行鸢年少时，也会说这般庸俗老套的话语吗？

她前世还真没见过这人有这幅轻佻面孔。

顾非染拱了拱手，面上恭敬道：“皇叔若是夜深难眠，非染这里倒是有一副安神的药方子，保管药到病除。”

心下她却暗自不满嘀咕，自己多梦就来搅扰别人安宁的日子，摄政王就能这么任性吗？

她也就是客套客套，谢行鸢要是不识相真找她讨药方，她就往这安神药里加三斤黄连，苦不死他！

谢行鸢却没有看破她的腹语。

他佯装不知顾非染语中阴阳，还笑着点头：“如此甚好。非染实在是乖巧贴心，吾心甚悦。”

接着他又看向沈梦阳：“梦阳阿姊，我与非染投缘，不若把这小姑娘交由我来带两天？”

闻言，沈梦阳无有不喜。

鉴于昔年相处的情谊，谢行鸢的人品才学她没有不放心的。

如今他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的摄政王，能多得他的照拂提携，对顾非染只有好处。

不等顾非染抗议，沈梦阳已经笑着点头：“行鸢，那阿姊可就把这丫头交给你指教一二了。”

顾非染心下一颤，拽着沈梦阳衣角连连小声哀求了两句：“母妃，皇叔政务繁忙，还是莫要扰了皇叔清静……”

第24章

沈梦阳这才注意到顾非染神色不对。

但她只以为顾非染是女儿家的羞涩，或者是有些惧怕谢行鸢不经意间透出的上位者威压。

拍了拍顾非染的手权作安抚，她又正了面色对谢行鸢道：“小女尚且年幼，有些顽劣，若是一时不慎开罪了你，你可别跟她一般见识，交由阿姊来管教处罚便是。”

谢行鸢呷了口茶，失笑道：“阿姊莫要多虑，非染小姑娘一个，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非染不愿意扫了母妃的兴致，心中恨得牙痒痒，却还是只能无奈应答了下来。

只是在她尽力委婉的争取下，到底是不用跟着谢行鸢去摄政王府小住，只答应了会经常向谢行鸢请教学识俗务。

谢行鸢本意是借机接近，从顾非染身上找到自己会做那些梦的缘由。

他也没别的头绪，便按梦中话语猜测，他教导过顾非染一段时间。

那么亲自教授顾非染，或许能让他苏醒更多的记忆。

可很快，顾非染就让谢行鸢知道，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顾非染找他参谋请教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给她挑个“哥哥”。

……

听了顾非染的“难处”，谢行鸢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帮你在皇家宗室里，物色一个男人？”

面对谢行鸢，顾非染的态度本来是能避则避。

如今既然时势所迫，她避无可避。

那她倒不如趁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