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荣娄嘉弥好书钱荣娄嘉弥免费赏析-《钱荣娄嘉弥》小说分享全集
的眼神中没有任何屈服的迹象,反倒因为自己的畅想而沙哑的笑着。
“为什么?”神父压在上面,却用哭泣般的嗓音哀求他,“她只是个孩子,你也是,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我喜欢。”
即使过去的多年里神父一直虔诚的追随着圣光的脚步,但面对深入灵魂的黑暗,他依然会不知所措。他的胳膊在颤抖,除了把康克诗的脖子捏的更紧,他什么也做不了。和难以直视的人心相比,他的信仰渺小的简直像一缕炊烟。
“你简直不是人,你不是。”
就在神父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有人从背后偷袭了他。
……
回忆中的康克诗一脚踩空,差点跌到旁边的卷心菜地里去。他这才注意到,双腿已经把自己带到了家门口。快进门的时候他注意到了那辆熟悉的自行车,就停靠在大门的左侧,墨绿色的坐垫在银白色的月光下透出一丝诡异。怀揣着不祥的预感他走了进去,果不其然,阴魂不散的神父正坐在父亲旁边。康克诗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他只恨自己和送奶工聊了太久,恨两条腿无法和车轮抗衡。
说话时神父的一只手始终按在头上,浑身上下比鱼还要湿,虽然努力隐忍,但痛苦的表情还是暴露了他的伤势。康晨坐在旁边脸涨得通红,难以分辨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他面前的酒。哥哥康塑棋耷拉着脑袋坐在父亲右边,母亲牟秋意围着围裙不敢抬头,一家子全都活脱脱的罪人样。
看到康克诗走进来,神父用审判般的目光盯着他。不过他的话却是对旁边的人所说:
“我也不想这么晚跑来,如果不是因为事情严峻。”
坐陪的康晨面露无奈,连连点头,他斟了满满一杯诚意递给神父,但后者以头上有伤拒绝了。于是他只好自己一饮而尽。
“我回头啊,一定好好收拾这小王八犊子。”他的身体随着醉意前后摇晃,用指头狠狠指了指刚进门的小儿子,“你是不知道啊,他从小就爱闯祸,不像他哥哥处处招人喜欢。”说着康晨把手搭在了大儿子的肩膀上。
“打住吧,”神父举起一只手,“这些你上次都说过了,我今天只想要一个解决办法,作为家长你不能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那是,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妈的,他就那么个尿性。”康晨瞄了小儿子一眼又把头扭过去,像是看到了令人作呕的东西,“不过,邪了门了,你怎么老管别人家闺女的事啊。”借着酒劲他直言不讳的说,胳膊还凑过来和神父勾肩搭背。
神父果断的推开他的手,如同推开一条令人厌恶的蛇。
“我上次就说过了,我关心的是每个孩子,你也不希望看到你的儿子最终发展成杀人犯吧。”
“省省吧,”康晨不耐烦的挥挥手,但脸上依然本能的陪着笑意,“咱就管好咱自己的事,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康克诗,哪个孩子砸了神父脑袋,你快说。”
脸色铁青的神父自然是听出了话里的逐客令。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揪起那身湿漉漉的衣服说:
“这不重要,我不是为了自己来的。你知道吗,那小姑娘背上有这么长的口子,”他用激动的手指比划着,“她还能活下来,只是因为树杈恰巧避开了要害。”
康晨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愧疚的表情,实际情况是,他不胜酒力连眼睛都闭上了。显然他的身体已经有了抗体,神父的状告只会越来越力不从心。
目睹此景的神父彻底失去了信心。“既然你是这个态度……”说罢他就站了起来,走到康克诗身边抓住他的胳膊往门口拽。牟秋意和康塑棋上来阻拦,杂乱如炮仗一般的尖叫声吵醒了醉醺醺的康晨,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用身体护住唯一出去的通道。
“你这是干嘛?”
“你不管你儿子,有地方能管,公安局,少管所,总有适合他待的地方。”
寸步不让的康晨喘息中夹杂着令人头晕的酒气。“这就可笑了,孩子们闹一闹罢了,你在这狗拿耗子。看你是神父我给你个面子,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赤裸裸的侮辱卸下了神父仅存的心理负担,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挺好,酒后吐真言,那正好都别装了。”话音落下他便动手,用那只空闲的胳膊把站都站不稳的康晨推倒,而后者很快又从地上爬起来,如红了眼的公牛一样将他撞倒在地。
神父松开康克诗扑上去,醉醺醺的康晨顷刻间就被制服,蜷缩在地上只剩下了挨拳头的戏份。两个男人缠斗的野蛮场面把牟秋意吓得半死,她腿脚发软,依偎在墙壁上捂着胸口,呵喽气喘根本说不出话来。血气方刚的康塑棋正是头脑发热的年纪,这个十几岁的小伙子怎么可能任由父亲受欺负,他咆哮着加入了冲突,发现拽不开神父之后,便顺手从角落里拿起一把铁锹,朝着神父的脑袋狠狠拍了下去。
这一铁锹拍在和先前同样的位置,却得到了完全不同的效果。神父连一句哼唧都没有,宛若一袋结结实实的沙包,直愣愣的就倒在了地上。除了铁锹掉落的动静,房间里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过了足足有半年那么漫长,康晨才爬过去用手推了推神父毫无反应的身体。
“喂,假洋鬼子……哎,醒醒。”
呼唤声没有把神父叫醒,倒是叫醒了康晨的醉意。他脸上的红晕已不知所踪,苍白的面色和白炽灯的光芒混淆成一体。他缓缓地把指头伸到神父的鼻子前面,短暂的停留之后,突然如触电般缩了回来。
看到父亲的举动,吓傻在旁边的康塑棋再也站不住了。他凑过来做了同样的动作,紧接着,这个正处在无所畏惧年纪里的小伙子,却崩溃般的哭了出来。
康晨赶紧抱住他。“没事,没事的,”他用颤颤巍巍的声音安慰大儿子,“爹在这呢,天塌不下来。”
处在极度惊骇中的康塑棋无法讲话,只能一个劲的打摆子。
“不怪你,他是自己摔倒的。”康晨用眼神示意妻子赶快把灯关掉,当目光扫到躲在桌子后面的康克诗时,他顿时换了副穷凶极恶的嘴脸,“老子就知道你是个扫把星,他妈的,这么多年就没有安生过。我真是昏了头了我,刚就应该让他把你带走。你个丧门钉。”
牟秋意则把小儿子护在怀里。“你骂孩子有什么用,闹成这样,你倒是想想办法啊。”她的眼神掠过窗口,担心会有邻居看见。
“我想?我能想什么招……不怕不怕,爹有办法的。”一念到臂弯里的大儿子,他就和换了个人似的。
屋子里压抑的气氛犹如无边的深海,绝望的旋涡呛的一家四口喘不上气。无助的情绪疯狂蔓延,啜泣声愈演愈烈,所有人都即将到达崩塌边缘。就在这如末日降临般的重压之下,作为顶梁柱的康晨开口说:
“都别哭了,先把他拖到里面去。”
这个要求比听上去要难得多。浑身瘫软的牟秋意别说触碰神父,连步子都不敢朝那个方向迈一下。有气无力的康晨只好又给她安排了一个活:“那你就赶紧翻几个麻袋出来。”
把神父身上一切值钱的东西搜刮干净之后,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他们就只是在不安的踱步中不停地祈tຊ祷。可笑的是,对天主教略知皮毛的康晨似乎忘了躺在地上的男人是什么角色,竟妄想祈求上帝的庇护。直到远方吠叫的狗精疲力尽,整个县城都被深沉的梦境俘获,康晨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带着两个儿子,把那又重又大的麻袋搭到自行车上去。
他们一个把控方向,两个扶住神父,推着车子专挑偏僻的小路行进,夜风如往常一样在苞米地里荡漾,叶子被撩拨起发出永无止境的唏嘘。父子三人一路朝着东边而去,全程不敢说话,脚步尽量轻盈,试图不给夜晚留下一丁点印记。有时遇到过于颠簸的土路,他们宁可把车子抬起来,也不愿意让链条发出多余的噪音。沿着腥臭的河逆流而上,途径年久失修的河坝,最后来到人迹罕至的水库边缘,他们才终于舍得歇了歇脚。
赶路时的康塑棋腾不开身,现在终于重获了哭泣的机会。康晨仿佛在照顾一枚易碎的鸡蛋,连忙用柔和的语气哄着他,不断的念叨:“这就好了,马上就过去了。”大儿子越是惊恐,二儿子越是有罪,康克诗蜷缩在旁边的树下,那阴影能帮他减轻父亲眼神扎进肉里时的刺痛。
“你他妈死了吗,过来帮忙呀。”康晨冲他咬牙切齿的喊着。
把神父丢进水库并不是一个轻松的过程,尤其是在推着他赶了这么远的路之后。三个人一寸接着一寸慢慢的挪,翻过栏杆,眼前本不算长的台阶今晚却令人绝望。康塑棋目光呆滞身体僵硬的像是打了铆钉,他虚弱的魂魄丢在了家里,禁锢在那令他惭愧终身的一刻。当康晨想要提醒儿子时已经晚了,魂不守舍的康塑棋拽着神父的双脚往后退,到了台子边缘依然没有停下,连声呼救都没有喊出来,就跌进了黑漆漆的水中。
“塑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