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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一边拽着我妈，一边还一边对军服厂里的其他人炫耀：“我妹没工作又怎样？还不是马上就能当上团长夫人！”

　　“你们这些人就是没本事，就是嫉妒！人家唐老太可是求着要我妹嫁过去！”

　　一些忍不住火气的工人去和舅舅对骂，很快就发展到了推搡，事态骤然升级。

　　混乱中，我焦急地往我妈那边挤，“别挤了！让我过去！”

　　等我终于挤到近前，却突然听到一声怒吼在前面炸响：“带着你家这群厚脸皮的娘们滚出我们鞍邑军服厂！”

　　我一抬眼，就看到我妈在拉拉扯扯中被人狠狠一推，额头狠狠磕在一块石头上！

　　瞬间，我浑身血液都凉到了脚底板！

　　“妈——！”

第7章

　　我跌跌撞撞奔上去，摸到我妈额头上一手血时。

　　我眼前发黑，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妈！妈你醒醒……”

　　我急得眼泪都要出来，强按下惊慌呼救：“快打120，快叫医院的人来啊！救救我妈……”

　　见真的出了事，围观的工人慌慌张张散去：“不是我干的，你找别人！”

　　姥姥和舅舅也趁乱跑走。

　　看着他们避之不及的样子，我眼前一阵阵发晕。

　　心肺都在痉挛。

　　一瞬间。

　　地上躺着的女人，和40年后我妈躺在棺材里沧桑冰冷的脸重合了。

　　我打了个寒战，泪流满面。

　　这时，一只手搭上了我，是我妈。

　　她声音虚弱，抬手来擦我脸上的泪：“别哭，我没事……”

　　看到她还能动能说话，我只觉力气又回来了，“妈你先别说话。”

　　我咬咬牙，抹了把眼睛，小心把我妈背到背上，急急忙忙往卫生所赶。

　　我妈很轻，背在背上像是没什么重量。

　　我心里满是后怕，不敢想要是没有我，我妈该怎么办。

　　接着又后知后觉想起，我没出生之前，我妈都是这样过的……

　　我满心酸涩，走得更加火急火燎。

　　二十分钟后，鞍邑卫生所。

　　消毒水特殊的气味萦绕在鼻尖，我妈躺在病床上，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

　　医生刚给我讲完注意事项，要我妈静养。

　　病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接着，我爸气势汹汹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姥姥和舅舅。

　　舅舅哈腰赔笑：“沈湫她就在这里面。”

　　他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在那颠倒黑白：“我和我老娘知道了湫姐儿被停职，就想接她回家休息休息好准备高考！”

　　“结果她不仅当着工人的面说要和我们断绝关系，还说你妈现在求着她嫁进门，我们管不着她……”

　　我妈面无血色。

　　我拿着药冲到我妈面前护着她：“你再污蔑沈湫同志，我就把你的嘴撕烂！”

　　我爸黑沉的眼眸紧紧盯着病床上的我妈，声音也冷得仿佛六月飞雪。

　　“沈湫，因为你导致厂里工人发生斗殴。”

　　“除你以外，还有三个工人受了伤，所以厂部最终决定，把你开除！”

　　他顿了顿，语气里的嘲讽如刀。

　　“另外，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妈才会想让你做儿媳。”

　　“但现在我对你已经有了新的认知，你根本配不上我的喜欢。”

　　我妈瞬间僵住。

　　抓着薄被的手，揪紧到发白。

　　我气得胸腔不断起伏，就差指着他破口大骂：“唐耀景，你怎么能这么伤她的心！你知不知道她为你付出了多少！”

　　记忆里。

　　我妈为了我爸能安心在军区搞事业，无论怎么被奶奶磋磨，都没说过一个苦字。

　　每次我爸的军装都被洗得干干净净，家里的琐事他从来不从操心。

　　所以我爸才能一路高升。

　　结果我妈一倒下，我的继母就进了门……

　　这时，我爸面色无波，薄唇轻启：“她付出了什么，都和我无关。”

　　我气得浑身发抖。

　　医生却敲了敲病房门，“这里是卫生所，伤患需要休息！你们要闹去别的地方！”

　　我爸没再说话，收回眼神径直离开。

　　姥姥舅舅紧随其后。

　　临走时，姥姥还展示了手里的一个小荷包。

　　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我妈放钱的荷包！

　　他们去搜了我妈的屋子，拿走了她存下来的钱！

　　姥姥露出一个无耻的笑容：“湫姐儿，厂里没几个考生，不会给你们安排车的。”

　　又小声得意道：“亲家母不顺意，准考证也不会给你，你就别想自己去考试了。”

　　我的心顿时凉了。

　　我妈却躺在病床上虚弱地说了一声：“我不考了。”

第8章

　　我心头一跳，惊骇否决：“不行！”

　　高考是妈妈改变命运的第一步。

　　要是走不出这里，她最后还是会被娘家和婆家吃干抹尽！

　　我妈反而轻轻吐了一口气，格外平静。

　　“与其被天天要挟、诬陷，我不如直接放弃。明年再考也一样。”

　　我爸已经走到门口。

　　听了我妈的话，他又停了下来：“沈湫，考不考是你自己的事情，别总天天被害妄想症，以为全世界都欠你的！”

　　他神色晦暗：“你的这些小伎俩早就没用了。”

　　就算我早就知道他的冷漠，现在还是被气得哆嗦：“唐耀景！你不是军人吗？明明沈湫才是最无辜的人，你为什么不去查……”

　　“沈湫无辜？被她诬陷的她妈妈和我妈就不无辜吗？”

　　我爸漠然反问我。

　　我妈显然被我爸伤到，平静的面庞有了压抑：“到现在，你还觉得我是在装？”

　　我爸避而不答，再度冷着脸开口：“沈湫，我希望以后不要再见到你！”

　　丢下这句话，他漠然转身离开。

　　姥姥临走前也愤愤瞪了妈妈一眼，被我反蹬回去。

　　等姥姥走了，我回去焦急地劝说妈妈：“沈湫同志，你为了高考准备了那么长时间，不能就这么放弃啊！”

　　我手足无措，“你不要你的未来了吗？你看，你以后会有大公司、住大别墅……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周了，你就熬过这段时间，行不行。”1

　　我妈眼里痛苦，却故意转移话题：“……说起来，在我被推倒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你在喊妈妈。”

　　我身体一僵，看着我妈。

　　她听见了？

　　我该怎么解释？

　　因为失血，我妈的脸色还很苍白，她虚弱地笑着问：“我和你妈妈很像吗？”

　　我悄悄松了口气，心里却生出一股淡淡的失落。

　　妈妈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轻声说道：“和我说说你妈妈的事情吧。”

　　她微微笑着：“你之前说了我，我都没听你说过自己呢。”

　　我张张嘴，只觉得喉咙里梗着一块铁。

　　许久后，我才干巴巴地开口。

　　“我、我妈妈……在嫁给了我爸之后，就没过上过一天好日子。”

　　“我爸不怎么回家，奶奶又总是磋磨妈妈，让她年纪轻轻就累了一身病，还流了两胎。”

　　“她从鬼门关闯了一遭才生出我，却因为我不是儿子而被嫌弃。”

　　我顿了顿，“最后……”

　　“我妈积劳成疾，六十出头就没了。”

　　说完最后一句，我死死抿着唇，怕一开口，就会止不住哽咽。

　　我妈的眼中也有些湿润。

　　我抹了把眼睛，“我妈当年就是被拿了准考证没法去考试，才只能嫁给我爸的。”

　　说完，我看着我妈，眼中露出祈求：“沈湫，就当是为了让我看到一个不同的结局，你别放弃，好不好？”

　　四目相对良久。

　　她终于点头答应我：“我知道了，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