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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苒半张的唇瓣缓缓合上，她紧咬着下唇，直到唇瓣都被她咬出血。

　　好半晌，她闭上眼，嘶声笑道：“对，所以我要把这房子卖了还债，赶紧带着你女朋友走。”

　　顾一瑾瞳孔一缩，片刻后，他回神冷笑：“这破地方我早就待够了，现在还给你，我们两清！”

　　他说完摘下房子中间和那个女孩的合照放进行李箱就要走，快要走出门时，他回头看向谢苒。

　　谢苒回来后，他眼眸里总是淡漠冰冷的，现在却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带上了恨意。

　　“谢苒，有时候我真的宁愿你永远别回来，也好过现在，让我知道你烂得这么彻底。”

　　顾一瑾走了。

　　谢苒看着那道关上的门，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般瘫软在地。

　　她环顾四周，目光却蓦地定在墙边的玻璃展柜上。

　　那里，她陪着顾一瑾拿下的第一个冠军奖杯摆在正中间。

　　尽管后来他拿了那么多更重要的奖杯，可那个普通的，甚至做工有些粗糙的奖杯依旧摆在那里。

　　谢苒只觉得心底像是有刀在割，连呼吸都是痛的。

　　顾一瑾明明什么都没带走，却又像是带走了一切。

　　三年前，谢苒父亲公司破产，一无所有时她没哭。

　　被追债的追到无处可逃，用刀抵上脖子她没哭。

　　在纽约被人歧视，从球场上推倒导致手臂骨折时，她也没哭。

　　可这一刻，在这空无一人的房子里，谢苒却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

　　一天后。

　　HOP球队顺利通过NBA新星预选赛，同一时刻，谢苒将那所房子挂上了房屋交易网。

　　刚将房子挂上去，谢苒便收到了疗养院的电话。

　　“医生您放心，最多两天，我一定来缴费。”

　　房子这几年涨了不少价，就算折价买，还完那些人，也最少能为父亲续上一年费用。

　　对面顿了一下，声音带上几分叹息的怜悯。

　　“谢小姐，您父亲心脏骤停，您赶紧来医院……见他最后一面吧！”

第9章

　　这句话就像是一记重锤，砸在谢苒的心上，疼得她浑身发颤。

　　谢苒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可等她到达时，却只看到了父亲被蒙上白布从抢救室内推出来的场景。

　　好像电影里的升格镜头，一切都变得无比缓慢。

　　医生走上前：“谢小姐，节哀。”

　　谢苒只觉得自己的耳边一片轰鸣，好像有什么东西笼罩了她的听觉，震惊过后是麻木的恍惚。

　　她不可置信抓着自己的头发：“我爸爸怎么，怎么会死呢？明明他之前，都已经撑了那么久……”

　　这时，谢苒猛地想到网上有人说过，植物人除了不能动不能说话，其实什么都懂。

　　那是不是说明，她那天在爸爸病床前说的话，爸爸都听到了。

　　沉闷的一声响。

　　谢苒重重跪倒在地，抓住那双冰冷的手，近乎急切地开口：“爸爸，我错了，我那天不该在你面前说那些话，对不起，求你不要离开我……”

　　“欠的钱我都已经还掉了，爸，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不要篮球，不要顾一瑾，我只要你醒过来，我带你去美国我们重新开始……”

　　医生和护士拉住她：“谢小姐，你不要太激动自责，植物人没有意识，是听不见你说话的。”

　　可谢苒仿佛听不见，只死命攥紧那只已经没有温度的大手，眼泪大滴大滴砸在地上。

　　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让见惯了生死的医生也忍不住动容。

　　“谢小姐，这对谢老先生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谢苒的动作戛然而止，一直紧绷的弦终于彻底断裂。

　　这一刻，谢苒无比憎恨自己。

　　恨自己的弱小和无能，恨自己自命不凡到头来却什么也留不住。1

　　她的手一根根松开，整个人像被抽空般跪在地上，看着父亲被一点一点推远，眼里的最后一丝光也泯灭。

　　世界，好像陷入了永夜，永远不会再迎来天明。

　　……

　　几天后，墓园。

　　谢苒父亲的葬礼这天，阴雨连绵。

　　前来吊唁的只有谢父的几个老朋友，众人纷纷劝慰。

　　“小苒，节哀！”

　　“你还年轻，以后人生还长，没什么过不去。”

　　其中一个蹙眉感慨：“你爸当初也是糊涂，人活着才有机会，他一走了之，留下你……”

　　话未说完，被旁人的人拉了一下，他这才惊觉失言：“小苒啊，林叔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的。”谢苒眼眶红肿，却神色平静地一个个鞠躬还礼，“谢谢各位叔伯来送我爸最后一程。”

　　能这样轻松地指教别人的人生，是因为身在局外，可她和父亲都被困在了其中。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谢苒缓缓在墓碑前坐下，将头倚靠在墓碑上，好像小时候窝在父亲怀里撒娇那样。

　　照片上的人嘴角挂着慈爱的笑意。

　　谢苒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在痛，眼眶酸涩，明明很想哭，却干涸得一滴泪都流不出。

　　“爸……”

　　谢苒缓缓开口，可回答她的，只有风声。

　　她闭了闭眼，真切的意识到，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孤身一人了。

　　离开墓园的时候，谢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像是顾一瑾。

　　可只是一瞬，那背影又消失无踪。

　　她自嘲一笑。

　　怎么可能会是顾一瑾，顾一瑾现在应该在赛场上。

　　而且就算没有比赛，那个人，应该也不会想再看到她了。

　　一回到公寓楼下，那些追债的人凑上前，神色狠戾：“谢苒，别以为你爸死了，债就消了。”

　　谢苒神色平静：“我知道，这房子我已经卖出去了，钱很快就会到账。”

　　走进楼道，谢苒没有坐电梯，而是一层楼一层楼往上爬。

　　路过十六楼，她没有停下。

　　一直到了顶楼，她轻声呢喃：“三十层，540个台阶。”

　　天台的风很大，将她的发丝吹得凌乱。

　　谢苒打开自己的微博账号，最新一条动态还停留在她回国任职HOP主教练。

　　那时候的她，踌躇满志，真的以为一切能重新开始。

　　现在，动态下面尽是无数让她滚出CBA，远离顾一瑾的评论。

　　谢苒按下了直播键，很快便涌进了许多网友。

　　谢苒忽略那些那些恶毒的谩骂，自顾自开口。

　　“很抱歉，这么久才出现，今天开直播，是为了给所有人，包括我自己一个交代。”

第10章

　　此刻，帝都五棵松，华国最大的篮球场馆内。

　　顾一瑾穿着球服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前老板张总站在窗户边和人打电话。

　　当初虽然转会过程不太愉快，但张总对他还算不错。

　　顾一瑾刚要上前打招呼，却在听见他嘴里的话后脚步一顿。

　　“谢苒啊，是有些可惜，当初她家里要不是出了那种事，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你不知道吗？她爸爸公司破产，当初追债的都拿刀追上门了……她来找我时整个人都丢了魂一样，为了凑钱还债才把顾一瑾转到我球队。”

　　“害，小姑娘年纪轻轻，已经很不错了，要不是还想挖顾一瑾，我肯定招她。”

　　顾一瑾放在身侧的手轻颤着，他转身就想往外走。

　　可身后出来的队员却将手搭在他肩上：“阿瑾，比赛要开始了，你要去哪儿？”

　　“你最近动不动消失，陆总可嘱咐我盯紧你，不然他心脏受不了。”

　　顾一瑾背脊一僵，沉默许久，收回了脚步，转身走向球场……

　　而网络上，谢苒的直播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

　　镜头前，谢苒平静地放出自己跟NBA教练团和平解除合同的截图，时间是她回国的一周前。

　　“篮球对我很重要，是我曾经走投无路也没有放弃的事业，我不想被任何人误解。”

　　“身负巨债这件事是真的，三年前我父亲的体育公司破产，不过所有债务已经在今年三月还清，我不希望网络上再出现任何侮辱我父亲的言辞。”

　　提到父亲，她眼睛一点点红了，喉咙也变得哽咽。

　　“我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9

　　鼻尖的酸涩涌入大脑，谢苒缓了好半晌，才继续开口。

　　“至于诈骗……”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脑海中闪过顾一瑾的脸，“我这辈子只骗过一个人，但与金钱无关，很快，我就会将欠他的还清。”

　　“今天开这场直播，是为了澄清，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干干净净的落幕。”

　　谢苒眨了眨眼，将雾气压下，缓缓攒出一个笑来。

　　“即日起，我会永久终止自己的篮球教练生涯。”

　　“祝各位，一生顺遂。”

　　直播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