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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来吊唁的只有谢父的几个老朋友，众人纷纷劝慰。

“小芮，节哀！”

“你还年轻，以后人生还长，没什么过不去。”

其中一个蹙眉感慨：“你爸当初也是糊涂，人活着才有机会，他一走了之，留下你……”

话未说完，被旁人的人拉了一下，他这才惊觉失言：“小芮啊，林叔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的。”谢芮眼眶红肿，却神色平静地一个个鞠躬还礼，“谢谢各位叔伯来送我爸最后一程。”

能这样轻松地指教别人的人生，是因为身在局外，可她和父亲都被困在了其中。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谢芮缓缓在墓碑前坐下，将头倚靠在墓碑上，好像小时候窝在父亲怀里撒娇那样。

照片上的人嘴角挂着慈爱的笑意。

谢芮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在痛，眼眶酸涩，明明很想哭，却干涸得一滴泪都流不出。

“爸……”

谢芮缓缓开口，可回答她的，只有风声。

她闭了闭眼，真切的意识到，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孤身一人了。

离开墓园的时候，谢芮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像是顾彦瑾。

可只是一瞬，那背影又消失无踪。

她自嘲一笑。

怎么可能会是顾彦瑾，顾彦瑾现在应该在赛场上。

而且就算没有比赛，那个人，应该也不会想再看到她了。

一回到公寓楼下，那些追债的人凑上前，神色狠戾：“谢芮，别以为你爸死了，债就消了。”

谢芮神色平静：“我知道，这房子我已经卖出去了，钱很快就会到账。”

走进楼道，谢芮没有坐电梯，而是一层楼一层楼往上爬。

路过十六楼，她没有停下。

一直到了顶楼，她轻声呢喃：“三十层，540个台阶。”

天台的风很大，将她的发丝吹得凌乱。

谢芮打开自己的微博账号，最新一条动态还停留在她回国任职HOP主教练。

那时候的她，踌躇满志，真的以为一切能重新开始。

现在，动态下面尽是无数让她滚出CBA，远离顾彦瑾的评论。

谢芮按下了直播键，很快便涌进了许多网友。

谢芮忽略那些那些恶毒的谩骂，自顾自开口。

“很抱歉，这么久才出现，今天开直播，是为了给所有人，包括我自己一个交代。”

第10章

此刻，帝都五棵松，华国最大的篮球场馆内。

顾彦瑾穿着球服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前老板张总站在窗户边和人打电话。

当初虽然转会过程不太愉快，但张总对他还算不错。

顾彦瑾刚要上前打招呼，却在听见他嘴里的话后脚步一顿。

“谢芮啊，是有些可惜，当初她家里要不是出了那种事，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你不知道吗？她爸爸公司破产，当初追债的都拿刀追上门了……她来找我时整个人都丢了魂一样，为了凑钱还债才把顾彦瑾转到我球队。”

“害，小姑娘年纪轻轻，已经很不错了，要不是还想挖顾彦瑾，我肯定招她。”

顾彦瑾放在身侧的手轻颤着，他转身就想往外走。

可身后出来的队员却将手搭在他肩上：“阿瑾，比赛要开始了，你要去哪儿？”

“你最近动不动消失，陆总可嘱咐我盯紧你，不然他心脏受不了。”

顾彦瑾背脊一僵，沉默许久，收回了脚步，转身走向球场……

而网络上，谢芮的直播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

镜头前，谢芮平静地放出自己跟NBA教练团和平解除合同的截图，时间是她回国的一周前。

“篮球对我很重要，是我曾经走投无路也没有放弃的事业，我不想被任何人误解。”

“身负巨债这件事是真的，三年前我父亲的体育公司破产，不过所有债务已经在今年三月还清，我不希望网络上再出现任何侮辱我父亲的言辞。”

提到父亲，她眼睛一点点红了，喉咙也变得哽咽。

“我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9

鼻尖的酸涩涌入大脑，谢芮缓了好半晌，才继续开口。

“至于诈骗……”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脑海中闪过顾彦瑾的脸，“我这辈子只骗过一个人，但与金钱无关，很快，我就会将欠他的还清。”

“今天开这场直播，是为了澄清，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干干净净的落幕。”

谢芮眨了眨眼，将雾气压下，缓缓攒出一个笑来。

“即日起，我会永久终止自己的篮球教练生涯。”

“祝各位，一生顺遂。”

直播戛然而止。

谢芮站在顶楼的边缘往下望去，突然想起自己被那个股票经纪人骗的那一天。

她拼尽全力也只拿回了一半的钱，绝望无助之际，她甚至站在了拉斯维加斯的赌场门口。

那时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赢了钱，债务一笔勾销，输了，就从最高的楼跳下去，身死债消。

可她后来想到了父亲，想到了顾彦瑾，终究还是转身离开。

兜兜转转，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但这一次，她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谢芮拨通报警电话：“我叫谢芮，被一个高利贷集团威胁敲诈，所有的录音截图证据都在我的手机中……”

她数过了，三十楼，足够将自己和那些人一起送入地狱。

电话还没挂断，谢芮就张开手，坠落在风中。

……

NBA新星男子篮球联赛决赛现场。

计时器一分一秒归零，最后一秒，顾彦瑾投进最后一个三分球。

哨声响起，HOP的分数定格在104。

全场山呼海啸般的喊声响起，HOP以104比78的大比分，拿下了这场比赛的冠军。

而顾彦瑾是全场当之无愧的MVP。

他刚从球场上下来，无数记者便围上去。

“顾彦瑾，这是NBA第一次将新星赛放在华国举行，而你成功拿下了整个赛季的MVP，接下来会选择去NBA发展吗？”

“顾彦瑾，你原本不打算参加这次的比赛，后面又是什么促使你的想法改变？”

“顾彦瑾，谢芮刚才开直播，澄清了之前的所有新闻，她不仅是你的出道教练，这次更为了你进NBA铺平道路，你有什么话想对她说？”

顾彦瑾被镁光灯刺得眼睛有些疼，他下意识闭上眼，耳边响起刚才比赛前听到的话。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铺天盖地而来的窒息感将他淹没。

他迫不及待想要见谢芮，想问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

顾彦瑾喉咙动了动，刚要说话。

不远处却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叫，只见一个记者举着手机，神情恍惚。

“刚发过来的消息，谢芮直播结束后……跳楼自杀了！”

第11章

顾彦瑾赶到事发地时，尸体已经被带去了医院。

听到尸体这个词，顾彦瑾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变得越发苍白，唇瓣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

他匆匆上车赶往医院，不敢耽搁一分一秒。

和顾彦瑾同球队的队员沈南坐在他旁边：“阿瑾，你怎么这么着急，你不是很讨厌那个谢芮吗？还说她以前……”

一旁的另一位球员扯了扯沈南：“别说了。”

沈南看着顾彦瑾的脸色，想到刚刚在手机上看到的最新消息，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顾彦瑾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手背上青筋暴起。

车子一路疾驰，开到了市一医院，车子还没停稳，顾彦瑾就下了车。

医院门口，有着不少围观群众。

“发生什么事了了？”

“听说最近被爆出资历造假的那个女篮球教练死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事儿假不了，尸体都运回来了！我就住这附近，我看到了，真是可怜，我看了她的直播，挺好的一姑娘，挺苦的……”

顾彦瑾推开人群冲进了医院。

他极力的控制住自己，可脚步还是有些踉跄。

他刚刚拿下篮球联赛的冠军，又是整个赛季的MVP，这会儿热度还很高，有不少记者一路跟过来。

好在医院的保镖看到记者手中的长枪短炮，上前将他们拦住。

“这是医院！”5

那些记者只能扯着头看向顾彦瑾消失在视野里。

太平间门口。

顾彦瑾失措的抓着护士的手问：“谢芮呢？”

“谢芮人呢？”

护士看向一旁的太平间。

“你是说两小时前送来的死者吗？”

护士翻了手中的文件夹：“这位死者的尸体已经被家属认领走了，尸体已经不在医院了。”

说完，护士叹了口气：“还那么年轻，真是可惜。”

在医院工作，这种情况遇到的实在是太多了。

顾彦瑾的手骤然一松，怔然的看着眼前。

护士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转过身看向顾彦瑾。

“你是死者的朋友或者家人吗？刚刚她家属走时比较着急，没有留下联系方式，死者的遗物落在医院了。”

说着，护士走到一旁的办公室里，拿出一个用塑封小袋子。

她将那小袋子递给顾彦瑾：“如果你认识她的家属的话，辛苦帮忙转交一下。”

说完，护士就离开了。

顾彦瑾紧紧的攥着那塑封的小袋子，只觉得浑身发冷的同时，手心发烫。

塑封的小袋子里，只有一条细细的项链和一块奖牌。

那条项链是顾彦瑾加入谢芮球队四个月时，他送她的生日礼物。

他平生第一个赛事的奖金，就用来买了这条项链。

顾彦瑾的脑海中不自觉的回忆起那天的画面。

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长裙，大波浪长发随意的披在脑后，只是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就美得不像话。

对那时候的谢芮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