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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见她一身鲜卑人的打扮，顿时走了过来，面上带上了讨好意味的笑：“这位姑娘，你想要什么样式的衣服？”

萧兰瞥了一眼陈列在侧的衣裳。

五颜六色，看得她眼花缭乱。

纤指一指，萧兰扭过头道：“我要那件灰色的裙子。”

掌柜连忙点头，一边夸赞她好眼光，一边走过去，将衣裳取下。

萧兰付完钱，便拿起包裹往外走了。

她又快步走去西市重金买了匹马车，雇了一位车夫。

做完一切后，她马不停蹄地往南行驶而去。

萧兰的心情极其急迫，连衣裳都是在马车内换下的。

连夜的折腾，让她的脸色都白上了几分，萧兰掀开车帘，才想透透气，便看到路上坐着的灾民，都定定的盯着她。

就像是一匹，快要饿死的狼，眼冒绿光。

萧兰蹙眉，将帘子放了下。

拉则悄声问她：“你看到了什么？”

萧兰攥紧了放在双膝上的手：“流民成灾。”

第39章

一路南下，萧兰不敢有片刻的松懈，她总是觉得，若是她微微一出神，亦或是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又回到了耶律完身边。

车夫终归是人，不能一直不歇息。

等到夜间的时候，萧兰便和拉则轮流守夜。

她们越往南走，便发现阳光愈发的暖，连带着地上的草木都多了起来。

车轱辘碾过草丛嚓嚓作响渐渐微弱，车停了，萧兰从车厢中走出。

车夫想要扶她，被她拒绝了。

看到已经到了南方，萧兰连日压抑的心，也松了几分，她大方的将银钱付完给车夫，而后便朝着城门口走去。

世道乱，能用得起马车的，都是有钱人。

萧兰才进城，便收到了一众好奇打量的视线。

她四下看了看，找了一位大娘，一边递银子，一边问她：“老人家，不知肃王是住哪？”

肃王，便是那位打着复汉头衔向北进军的人。

萧兰在脑海中搜罗了一番，她的亲人中，是否有人名字中带着肃字，却没有找到。

而大娘也没有让她失望，如实给她指了路：“肃王？你一直往前走，路过一个算命摊，便往右走，然后再走过一个糖水铺，那块地方，从前有一个比武场。”

现在，它已经成了肃王招幕僚的地方。

乱世出英雄，英雄想成王，伯乐便得找到自己的千里马。

萧兰打听到了，那位肃王，每日酉时的时候，都会在那等候投靠他的人。

她沿着路走了过去。

比武场，围着一群人，他们都很安静，只盯着正中央。

萧兰顺着他们的眼神望去。

正中央，放了两把椅子，一个素服男子，一个衣裳有些破烂的男子。

两人在执棋对弈，也正是因此，大家都没有吵。

萧兰庆幸，自己选择了静观其变，否则她就得出一回丑了。

素服男子很快便败下风，神情凝住。

但胜败乃兵家常事，他坦然的起身，笑道：“肃王殿下，是我输了。”

另一名男子抬起头，露出了一张俊美的脸，他也跟着起身，伸出手将对方扶起，“你已做的很好了。”

举手抬足间，尽显与他穿着相悖的华贵气度！

萧兰怔在了原地，心底瞬间变得五味杂陈。

不仅是因为她猜错了两人的身份，更是因为肃王那一张脸，和她记忆中的某个人对上了——

她的堂哥，萧长瑜。

肃王是想来寻一个幕僚的，但是最近局势动荡，许多人听说鲜卑的四皇子叛变耶律部落，占据雁门关以北，都有些意动，陷入了观望状况。

他们想看看，是鲜卑可汗胜，还是耶律完赢，亦或是肃王这个打着复汉的人获胜。

萧长瑜站在台上，视线一扫，看到人群中，有一个穿着烟灰色的女子看着自己。他本能的就要转移视线。

下一刻，他又将目光移了回去。

那女子还在怔怔的看着自己，一双眼睛，像极了他故去的堂妹。

那个天下最美的女子。

那个死在塞外的女子。

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

萧长瑜最初收到消息，说萧兰死在塞外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便是冲去塞外，将她带回来。

然后，他便被家里人关住了。

等他在出来的时候，外头早已变了天，鲜卑人已经清理完了大汉皇室的忠臣，包括他的全家。

他拉着人问发生什么事了。

对方用复杂的神情看着他，然后道：“郡王，快逃吧。”

思绪回笼，萧长瑜迈起腿，便直直朝萧兰走去——

第40章

夕阳正好，将四周都烘托上了暖黄色。

萧兰站在人群中，看着退散的人群，不由想起过去，她主动请旨说要去和亲的时候，萧长瑜也是这样从众人中走出，然后护在她的身前。

她这表哥出场，每次都十分抢人风头。

这回也是。

观众脸上的神色都十分精彩，看看萧长瑜，又看看萧兰。

“那个姑娘可是肃王什么故人？他怎么用那种眼神盯着人家？”

“多半是，大汉都城破之时，很多人都从皇宫逃了出来呢……”

在萧长瑜走到萧兰面前时，萧兰便出声了：“堂哥，好久不见。”

她的动作，她的神态，一举一动，都刻在萧长瑜心中多年。

他紧紧的盯着她，心底全是跳动的情绪。

万千思绪只化作一句：“你回来便好。”

说完，萧长瑜在也忍不住，上前猛的将人抱住。

他就说，萧兰不会那么轻易的死。

萧兰将人轻轻推开，看见他面上的泪痕时，不由愣住，“你……”

她已经历过男女之情，一眼便知，那滴泪的重量。

她与耶律完已放不下芥蒂，只能殊途陌路。

可她更清楚，她与萧长瑜之间，没有可能。

相比对方的又惊又醒，萧兰很冷静，转移话题道：“我这次来，给你带来了一些，你能用上的情报。”

萧长瑜眸光闪了闪，牵住她的手，便大步朝自己住所走去。

萧兰一脸严肃，沉默的看着眼前的破屋。

萧长瑜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耐心解释道：“这只是我的权宜之计。”

萧兰转头，面露疑惑。

“如要北上，我们现在的军队人数，肯定是不够的。”

……

三月前。

萧长瑜招了第一个幕僚。

对方直接道：“首先，我们得壮大队伍。”

萧长瑜皱眉：“可是招兵买马的钱，我们或许不够。”

大汉皇宫已被鲜卑占据，宝库里珠宝，据说也被人带走了一大半，剩下的，都尽数归鲜卑王庭的军队看管。

幕僚从容道：“那我们便不用钱财募兵。”

萧长瑜不解，直至他看见，他的幕僚在人来人往的城门口不远处，搭起了高台，气愤不已。

“鲜卑人视我们为刍狗，掠夺我们的城池，占据我们的土地，他们要分食我们的一切，他们要摧毁我们的过往，我们会任由他们这么做吗？”

有人在人群中举手，“不会！”

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更多人怒吼：“不会！”

“我们不是他们的走狗，不是蝼蚁，不是奴隶，我们是大汉人！”有人坚定道，“诸位，国破家亡，我在此立誓，永不屈服，永不为奴，我将为大汉的生存而战！”

萧长瑜很感动，但他还是用手遮住了一半的脸。

明明怂恿他人的不是他，他却无比尴尬。

……

萧兰看着他，笑了笑：“你做的很好。”

“你不觉得，我不把人命当回事？”萧长瑜眸色深了深，嘴角勾起，“若我不煽动他们，他们可能不会死的那么早。”

萧兰摇头。

她想起了鲜卑的那群女奴隶。

有很多人胆子都很小，没有什么力量，在乱世中，他们就仿佛飘零的草根，不知道怎么活。

“有人麻木的接受遭遇的一切，那便也要有人带头反抗。”

萧兰幽幽说完这句后，便反应过来，“这和你穿这么破烂，住这里，有什么关系？”

第41章

萧长瑜瞥了她一眼，手上不紧不慢的为她倒了一杯茶水，“那是因为，一路上，我们的队伍越来越大……”

甚至有女人、老人、孩子。

乱世之中，他们就像是野草，在鲜卑军那群凶残之徒的追击下，他们已经没了活路。

左右不过是死亡时间的区别罢了。

他们也怕死，但更想活命，麻木的活下去。

活得久些，见到希望的概率，便也就跟大一些。

加入这只打着复汉名义的队伍，总比加入其他的军队好。

萧兰颔首，眼底倏然闪过一抹光：“所以，你穿着简朴些，是为了让那些人……觉得你不是个搜刮民脂民膏的人？”

萧长瑜动作顿了顿，将茶水递了过去，定睛看她：“是。”

“他们看不见我的品行，我便做给他们看。”

萧兰抿唇道：“我可没说你做错了。”

她说过，她不懂打战。

但是她也很清楚，大汉人和鲜卑人的弱项。

大汉人没有鲜卑人那样人高马壮。

鲜卑人没有大汉人那样运筹帷幄。

想到这，萧兰放下茶盏，盯着萧长瑜，浅浅笑道：“我要纸笔。”

萧长瑜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收回，缓缓起身，走向了书桌。不一会，便将纸、笔、砚都拿了过来，而后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作画。

——她首先画了一副鲜卑的地形图。

笔墨游走于宣纸上，萧兰没有停，继续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