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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铁骑踏平雁门关，杀尽汉人！”

这些话，萧兰恍若充耳未闻。

她红着眼，颤手去拉旗杆边的吊绳，想要将萧颐的头颅取下。

鲜卑将士们也不阻拦她。

皆是双手插腰，盯着她的动作，纷纷嗤笑：“待萧妃将兄长的头颅取下来，咱们再从她手里抢回去挂上……”

萧兰还在锲而不舍的拉着吊绳。

但我知道，她拉不动的。

一人之力，就算是鲜卑将士，都拉不动那沉重的绳索。

正在此时，四皇子从军营中走了出来，抬眸看到了萧兰单薄的身影。

他大步走上前，一把拽住那个女人。

“萧兰，给本王停下！”

萧兰眼中一片悲凉，抬手比划了几下，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却无法道出。

她看着眼前咫尺之近的男人，嗓音泣血。

“求你放过他，他已经死了……”

四皇子眸底翻涌着情绪。

他不曾言语，单手将萧兰拎起，大步走向东边的毡帐。

我连忙小跑着跟上前。

四皇子将萧兰丢进毡帐后，又安排了侍卫守在外面。

“没有本王的命令，萧妃不得踏出毡帐。”

说完，他深深看了一眼萧兰，大步走了出去。

所有人的脚步声退去后，萧兰坐在床榻上，宛如破碎的山茶花。

我默默陪在她身边，听着帐内噼里啪啦作响的炭火声，仿佛听到了鲜卑战马踏入中原的兵戈声。

我端起桌上的花茶，递给萧兰。

“未来还长，您要保重身体。”

我不知该如何劝慰她，但又觉得自己作为她的奴隶，还是要为她排忧解难。

一时也忘了从何时起，我已不再当她只是敌国公主。

而是真正将她当做了自己的主人。

萧兰接过我手中的花茶，淡淡抿过。

她看着摇曳的炭火，神色哀婉。

“我自幼体弱，养在深闺鲜少外出，皇兄时常来看我，趴在我宫殿的窗前，送我从城外带回来的糖葫芦。”

我歪头看着她，有些疑惑：“什么是糖葫芦？”

身为草原的奴隶，我不知糖葫芦是何物。

即使知道，也没有兄弟姐妹为我买。

萧兰怔了怔，喃喃道：“糖葫芦是粘了糖水的红果子，就像是兄长对我的爱和保护一样甜。”

她放下茶杯，又继续自言自语般絮叨。

“但父皇说我体弱，吃不得甜腻之物，狠狠批评了皇兄。后来皇兄不再给我送吃的，只给我送宫外的稀奇物件，有时是木马，有时是拨浪鼓……”

她说的，都是我们草原上没有的东西。

我有些羡慕她，却又庆幸自己不是她。

幼时的美梦，要用整个后半生的凄凉去祭奠，未免太过残忍。

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比得到后又失去，更令人痛苦。

我默默往炭火里加了点炭，耳畔是萧兰哽咽的声音。

“八年前皇兄首次出征，我不放心偷偷溜出宫去找他，结果在沙漠遇险。”

“沙漠的狼要吃我，是耶律完杀了狼，救了我。那时的他叫风小七，他带着我与来寻我的皇兄去汇合。”

“皇兄将身上的干粮与牛角袋水都赠给了他，还说有朝一日重逢必重谢。”

“当年的风小七明明那么好，现在的耶律完怎么能把我皇兄的头砍下……”

“还将他的头颅悬挂在鲜卑的旗帜上，风吹日晒，任人砸石头……”

她将头埋在两膝间，掩面而泣，肩膀剧烈起伏。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

自这日起，萧兰变得郁郁寡欢起来。

我送进去的食物，她毫无食欲，甚至闻到都作呕。

接连几日都是如此，我只能将情况上报给四皇子。

闻讯赶来的四皇子大步走进毡帐，皱眉看向萧兰。

“你若再绝食，本王定将辛子兰的食物、草药全数断去，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萧兰面色惨淡，双眸充斥着麻木与悲绝。

我知道，她不会用辛子兰的命去做赌注。

待四皇子走后，萧兰进食了。

她吃了吐，吐了继续吃，将每个盘子都清空才罢休。

我看得直蹙眉，但也想着她吃了东西才不会生病，便也稍微宽心。

当晚，作为奖赏，四皇子解了萧兰的禁足，并将她带到了篝火晚宴上。

激越悠扬的乐声不断，而萧兰的神情平静得却像一滩死水。

锣鼓声响，身着薄纱的妖娆舞姬循序入场。

看清为首身穿紫纱的舞姬正是几天未见的辛子兰，我下意识看向萧兰。

她脸色惨白，双眸带着错愕之色。

将士们一边饮酒一边哄笑：“大汉的太子妃作舞姬为我们献上剑舞，真是秀色可餐啊！”

一袭薄纱舞裙的辛子兰走上了宴会的正中央，随众位拥簇她的舞姬起舞，她的眼神犹如深潭，寒凉而冷艳。

萧兰怔怔看着她，藏于案下的手，止不住攥紧。

我觉得匪夷所思。

萧兰曾说过，她的皇嫂是带刺的蔷薇，如今怎会轻易屈服献舞？

我正困惑不解，发现辛子兰徒然止住舞姿。

她手上缠纱的长剑迅速一转，剑尖直指四皇子，朝前飞刺而去！

众人大惊失色。

千钧一发之际，四皇子一把拽过身侧的萧兰挡在前面。

“呲——”刀剑刺入血肉！

第8章

宴席乱做一团。

饮酒的将士立马拔剑起身，围剿辛子兰。

萧兰被四皇子禁锢在身前，长剑穿刺了她薄的身躯，鲜血淳淳往外流。

她虚弱的抬眸看了一眼被人押住的辛子兰，整个人像一只断翼的蝴蝶，往后跌倒在四皇子怀中。

四皇子稳稳接住怀中女人，眼神冰冷的看向北被士兵们棍子砸断双腿的辛子兰。

辛子兰苍白的脸颊有痛色也有决绝。

纵使跌跪在地上，可她的脊背，始终没有弯。

我别开了眼，不忍再看。

四皇子抱着萧兰，大步走去东边的毡帐。

我连忙跟上。

帐内。

巫医为萧兰疗伤止血。

一番处理结束，巫医又给萧兰把了脉。

他神色微变，看向四皇子欲言又止，但还是什么也没说便开了药方朝外走去。

萧兰昏昏沉沉躺在床上，脸颊红了起来，额上渗着冷汗。

四皇子坐在床侧，细心给她擦汗。

萧兰蹙着细眉，呢喃唤道：“……风小七。”

四皇子的手骤然一顿。

“风小七，不要杀……”

萧兰痛苦喊着，突然猛地睁开眼，喘着虚弱的气坐了起来。

她看到身边的四皇子，连忙问道：“我皇嫂呢？”

四皇子直直盯着她的眼眸，不答反问：“风小七是谁？你刚才一直在喊他名字！”

萧兰微怔，脸上浮现痛苦之色。

“他是个在沙漠里救过我的骑马少年。”

“他会牵着我的手，去看大漠的夕阳。”

“他会指着天上星，教我辨别北斗星。”

“他是一个，我永远也忘不掉的人……”

四皇子神情骤冷，将手中的毛巾狠狠砸到水盆里。

“萧兰，记住你的身份，你是耶律部落的王妃，是本王的女人！”

“若再回想从前，想那个叫风小七的少年，本王让你连这里的奴隶都不如！”9

言毕，他猝地起身，大步朝帐门口走去。

萧兰望着他的背影，惨然一笑：“风小七死了。”

四皇子步伐顿住，转头看向她。

“你说什么？”

萧兰脸色苍白，嗓音浸满了绝望：“他忘了曾经的一切，也忘记了我……我再也找不到我的风小七了，他被你亲手杀了。”

我听到这里，心脏一颤。

萧兰这是在说什么胡话，明明风小七就是四皇子。

她为何不直言？

我正纳闷之际，又听得四皇子冰冷的开口：“死于本王之手，是他的荣幸。”

“你既然选择做本王的女人，就做好一个妃子应有的本分！”

说到这里，他又是一顿，侧眸冷冷扫了萧兰一眼。

“你的皇嫂辛子兰谋杀四皇子妃，已当场斩立决。萧兰，从今往后你能依附的，只有本王了。”说完他甩袖而去，不再回头。

自这日起，萧兰又绝食了。

就算四皇子安排中原奴隶为她做家乡菜，她依旧不吃不喝。

我担忧不已，让人做了一串糖葫芦送给她。

这一次，萧兰吃了。

她吃了糖葫芦，趔趄地走出毡帐，望着天上的紫色晚霞，再踩着青草步步往远方走去。

直至走到烽火台前，她才止住步。

她双膝跪下，朝西南方向磕了三个头。

西南方，是大汉雁门关的边塞之界。

我在旁边看着萧兰那单薄的身影，不由眼眶微热。

我不知她是在祭奠故国的家人，还是再也寻不回的心上人……

眼见星空遍布天幕，我走上前几步。

“萧妃，我们该回去了。”

萧兰顿了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倏地，她脸色一白，口吐鲜血——

“噗！”

血色妖娆，溅落一地。

她直直地朝后栽倒。

“萧妃！”

我连忙上前扶住她，再将她背了回去。

回毡帐后，我连忙通知了四皇子。

四皇子派了巫医来检查萧兰的身体。

这一次探脉后，他眉头依旧紧缩，但终究还是开了口。

“萧妃气急攻心导致吐血，问题无大碍……但臣探出她已是喜脉之身。”

喜脉？

一句话，让萧兰神情木讷了几分。

我心中弥漫上欣喜。

我们鲜卑族最喜孩子，因为新生儿代表希望，亦代表种族繁衍和繁荣。

母凭子贵。

萧兰往后在草原上的日子，应当要好过一些。

我望向萧兰，看到她的手下意识的抚摸着小腹。

那里面孕育着一个既有鲜卑血统，又有大汉皇室血脉的孩子。

她应当是期盼和憧憬的。

可她什么都还来记得说，四皇子一句话便定了孩子的生死。

“这孩子不能留。”

四皇子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他大手一挥，巫医立马命人送来了一碗褐色的药液。

我惶恐的伏跪在地上。

“殿下，萧妃怀子乃天降祥瑞，求您三思！”

四皇子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