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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仪瞠目结舌，谁都没预料到无介会服软，众人顿时陷入了僵持中。

第八十五章：少年

老板端着牛肉面过来，放在无介面前，忽的对乐仪说，“小娘子，你是新来这儿的吧？”

乐仪困惑，不解的问：“老板怎么知道……”她话没说完，周遭突然哄堂大笑，小娘子和少年郎笑得前俯后仰，无介却是满脸烧红。

老板笑得满脸皱子，继续道：“他们是一伙的，逗你玩呢！”

鹅黄裙衫的小娘子撑着脸颊凑过来，“我叫甜瑶，她们都唤我甜瑶儿，你呢，你叫什么？”

旁边穿绿裙的小娘子笑说，“她叫乐仪！”一顿，握住乐仪的手，笑说：“你叫我春彤就好了。”她大大方方的指着旁边的少年郎，“他叫元荨，他叫杨锦。我们四个，和无介住在一个村，都是邻里乡亲。听无介说，你是从汴京来的？”

“嗯。”自离开黄縢，乐仪便再未见过如此热情洋溢的小娘子，一时间竟有些拘谨。

甜瑶儿笑，她与春彤一样的开朗，无拘无束，“你在哪位大人家做工？前头听我哥哥们说，汴京有位大人的棺椁侍奉在五岳庙，你是那位大人家的丫头吗？”

乐仪尴尬，一时不知如何介绍自己，沉默片刻，方要张口，“我……”

无介已接了话去，手指戳在甜瑶儿头上，“你个小丫头片子，你知道那么多干嘛？”

旁侧唤元荨的少年郎亦道：“天下皆友，何必问身份？乐仪娘子是哪位大人家的丫头又有何干系，与咱们合得来才紧要。”

此时杨锦凑过脸来，神神叨叨问：“请问乐仪娘子，平素最爱做什么？”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乐仪根本插不上嘴，终于听见杨锦问话，便忙说：“做膳食，酿酒。”

众人惊呆了，嘴张得极大，连无介自认见多识广都目瞪口呆。

“怎会有女子喜欢做膳食？脸都要熏黑啦！”

“我从小肤黑，无碍。”

“你会做些什么膳食？羊肉炕馍会做吗？”

“你带我吃一次，我就能学会。”

“你会酿酒？哪种酒？”

“你说得出名字，我就能酿出来。”

“御贡的黄縢酒呢？”

乐仪眼睛一热，“我正好从黄縢来。”

他们问得不可开交，无介完全没机会说话，他一急，猛地站起，喝道：“你们问够了没有？”

众人愣了愣，都觉失礼，未料无介话头一转，满脸正色问：“能不能帮我们酿一壶黄藤酒，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御酒呢。”

春彤和甜瑶儿齐齐“呸”了他一声。

秦姨娘身上见红，一整天都懒懒的，无聊至极。

听见外头闹哄哄的许多人声，以为有事发生，便忙披了衣裳出去。

未料，五六个年轻人嬉嬉笑笑而至，让荒芜寂静的院落顿时活了过来。乐仪满面笑容，双眸闪闪发亮，她邀请着诸位进院子，久违的露出少女的率性。

年轻人见了秦姨娘也不拘束，欢快的打着招呼，围着院子里里外外的房间逛了个遍。又都跟着乐仪下到地窖，左摸摸右看看，充满着自然而然的快乐，一点点小事也能大笑大叫一场。

秦姨娘从库房里寻出最后的两盒蜜饯和坚果，用小碟子装着摆出来，客气道：“没什么好招待……”话还没完，甜瑶已经伸出手去，“看上去就好好吃，是从汴京带来的吗？”说完，蜜饯已经入了喉。

春彤也捡了坚果，笑眯眯的品尝，“好吃，不愧是汴京来的。”

秦姨娘是深闺大娘子，膝下虽有儿子儿媳承欢，却从未如此这般轻松自在，便也跟着心情愉悦。

她温婉笑道：“喜欢吃就多吃些，吃完了也无妨。”

元荨和杨锦到底是书院学子，注重礼节，知道秦姨娘是长辈，忙起身作揖，“多谢姨娘招待。”又给甜瑶春彤使眼色，两位小娘子会意，到底也放下手中美食，起身行礼道谢。

秦姨娘原本想多和她们闹一闹，见他们如此，反而只得寻由头离开，免得拘谨了客人。

她说：“我去看看乐仪，你们慢慢吃。”

四人高高兴兴答应着，目送秦姨娘离开。

甜瑶满脸羡慕，低声嘀咕：“这位姨娘走路可真好看。”

春彤附和着，“裙摆上绣的是什么花？真好看……”

元荨板着脸斥她们，“不要议论长辈！叫人听见，显得咱们多无礼！”

甜瑶满不在乎瞪了他一眼，“你年年学院倒数第一，想想自己多无礼吧！”

“你……”元荨气得龇牙咧嘴，一副要打人的样子，甜瑶倒不怕，反而把脖子梗上来。

杨锦在一旁看戏，悠哉悠哉，直到元荨认输服软，才似笑非笑说：“两个白痴。”

元荨、甜瑶顿时统一立场，四只眼睛冒着火烧过去。

无介帮着乐仪灌满了大水缸，将高粱浸泡入内。见乐仪要煮茶，忙道：“我们都不爱喝茶，你倒碗水就可以了。”

乐仪已经点燃了火，架上了水壶，道：“你们初次到我这儿做客，怎能喝水呢？煮茶很快，是从汴京带来的好茶团呢。”

这时秦姨娘走进来，笑道：“我来煮茶，你出去陪陪客人吧。”

乐仪亦不过十九岁，自然想与同龄人说笑，但秦姨娘毕竟是长辈，便有些不大敢答应。

秦姨娘见她迟疑，笑道：“我煮茶十几年，未必比不上你一个丫头么？去吧。”

既如此，乐仪欣然答应，“那我出去待客，辛苦姨娘了。”

“不辛苦，去吧。”

喝过茶，吃完点心，说说笑笑一下午，待夜幕降临，无介几人才急匆匆下山。乐仪送了她们好一路，约好了下回见面的日子，才孤独折身回别苑。

此时夜已暮黑，冬夜的月光清亮洁白，乐仪踩着枯草碎叶慢慢回去，心里透着一丝失落。

格外的想家。

第八十六章：得罪

雪日，吕穆清正在负重攀爬，忽有小兵上前传话，说：“吕老太太病重，吕相请你回去一趟。”

小兵以前是地方厢军，不久前才编入步军司，他并不知吕穆清身份，上头命他传话时，还觉纳闷。见吕穆清从木楼顺绳跳下，挠头多问了一句：“你不会是吕府的大公子吧？”

贾重九窜出来，装模作样拍拍小兵肩膀，“你说呢？”

小兵顿时变了神情，毕恭毕敬道：“请大公子多多关照……不过，您怎会做探火兵？”

吕穆清板着脸，“别听人胡说。我与吕府并无关系。”又道：“我知道了，你去回话吧。”

小兵还想追着问，被吕穆清斜斜一瞥，由不得打了个寒颤。

——倒不是害怕，只是觉得，这人太冷了。

响午后，雪积深至膝。青街行人难寻，白雾缕缕，屋瓦楼宇间一片晶莹剔透。吕穆清带着一屉鹿家包子和半个曹婆婆肉饼，步行至吕府。

吕老太太歪在床榻边面见了他，气色看着倒不错，笑说：“就你还记着我爱吃外头的零嘴，曹婆婆的肉饼我从小吃到大，百吃不厌。”又问，“曹婆婆可还健在？”

吕穆清半跪在踏板边，斟酌着说话：“据说回乡郊养老去了，如今她媳妇儿掌事。”

“你何时娶媳妇儿？”老太太难得玩笑，瞧吕穆清一脸无奈，竟笑出声来，“就知道你要烦！”

吕穆清湿了眼眶，“有老太太替我惦记着终身大事，穆清感激，不觉烦恼。”

老太太伸出手，吕穆清连忙握住。

她喃喃道：“你祖父是你吕太爷的兄弟，你祖母是我闺阁时最好的密友，你父母皆是我看着长大的。穆清啊，若你有难处，定要和我说。知道吗？”

“嗯。”吕穆清眼泪落下，太久太久，没有听过贴心的话了。

“我前头入宫看百戏，认识了一位姓高的小娘子，与你同岁，因着母丧，还未许人。我瞧着她性格甚好，家世也配得上咱们吕家，改日想让你见一见，看合不合心意。”吕老太太煞费苦心，终于步入正题。

吕穆清怔了怔，乐仪的脸一闪而过，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她，人世间纷纷扰扰，人与人走散了，便再也见不到了。

婚姻大事，并非儿戏，他思索片刻，便道：“全凭老太太安排。”

“这就是了！”老太太仿佛松了口气，“我就怕你不愿！”她留意到吕穆清神色不对，便下意识添了一句问：“你是否有心仪之人？”

未料，吕穆清竟当真沉默不语。

老太太心里有了主意，“是谁？”

吕穆清又怎敢说出乐仪的名字，让老太太徒增烦恼？遂勉强笑道：“她已许人。”

老太太提着的心陡然落下，又倏地提起，缓缓道：“既已许人，便不要再挂念，否则伤人伤己。”

吕穆清有些苦涩，“是，穆清会谨记老太太的话。”

从吕府出来，已是夜幕时分。雪已停，凄冷的天际竟露出几点星子。他走得慢，神思有些恍惚，晃晃悠悠竟不知不觉走到了乐府门前。

他回过神，自嘲的笑了笑，正要离开，忽听有人大喊：“走火啦！救命呀！”抬头一看，不远处火光闪烁，喧哗声起。

吕穆清连忙循着火光跑去，无奈看着近，其实隔了数条街。路上又撞见当值的几个探火兵疾奔而至，石夔之和贾重九亦在其中，他们穿来绕去，极费脚力。

幸亏吕穆清从小在此长大，对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