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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寒时正嫌弃踢开脚底碍事的石子。

听见她语气，他皱起眉：“你委屈什么？”

他被逼送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还没委屈！

但元栀意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还以为他真的在问自己为什么委屈。

她眼泪直接冒出来：“纪、纪寒时，我家被占了……”

纪寒时眼眸一冷，视线在村长和他儿子身上扫一圈，大概就明白了。

他冷哼一声，周身像是浸在寒夜一样满脸厌弃：“果然——”

“穷山恶水出刁民！”

元栀意浑身一僵，心脏像是被碎玻璃擦过泛起尖锐的刺疼。

而纪寒时看都没看她的脸色，就转身上车：“正好，陈叔，回去！”

他的态度让元栀意瞬间清醒冷静。

她攥了攥手，回头看了眼自己家的房子，再不舍也只能离开。

可离开，她能去哪儿？

司机老陈在这时降下车窗：“元小姐，上车吧。纪先生让我带你和少爷一起回去。”

元栀意和纪寒时的声音同时响起。

“不、不用了……”

“我不和她一起！”

纪寒时坐在后座，整张脸都沉在阴影中，晦暗难辨。

元栀意掐紧手心：“不用了，我有钱，可以买火车票回去……”

纪寒时冷声讥讽打断了她：“你的钱？”

“你全身上下，有一分钱是姓元的吗？”

第7章

元栀意的脸色瞬间煞白。

没错，她所有的钱都是纪耀华给她的，不是她的。

她深深垂下头，被已经被击碎的自尊压得直不起腰。

她也不想这样的……

原本元栀意想着，自己家地里的麦子，到时候可以卖点钱。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而纪寒时眼中的轻蔑和讥讽，更将她刺伤。

最后，元栀意还是在纪耀华打来的电话之后，上了车。

坐飞机后再坐车，回到纪家才过去了四个小时。

刚进门，张妈就端着一个盆栽脸色灰白地跑过来。

“少爷，这株茶花的叶子今天突然全掉光了。”

纪寒时眸色一愣，声音直接沉到谷底：“什么？！”

但是盆栽里只剩下个光秃秃的枯黑树枝丫，连片叶子都没有。

纪寒时焦急地接过来：“园丁呢？！”

张妈支吾：“园丁说……救不了了，这整个树枝都已经枯死了。”

纪寒时眉眼间烧起怒火：“那就马上去找别的园丁！”

“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要救活！”

元栀意怔愣在原地，她从没见过纪寒时这幅模样。

她悄悄拉了拉张妈：“这个茶花……为什么这么重要？”

张妈叹了口气：“这是夫人生前养的，少爷很宝贝。”

元栀意一瞬想到她父母留给她的麦子。

她太了解那种失去最重要的东西时，是什么感受。

她犹豫了瞬，攥紧手鼓起勇气开口：“我、我能救活……”

纪寒时锋利的视线立刻射过来：“滚！”

元栀意呼吸一窒，指甲都掐到手心里。

可还是没放弃：“我……我从小就种各种植物，我真的有办法。”

说到这，她下意识搓了搓手，好像手指上有搓不掉的泥巴。

纪寒时微眯起眼：“你会这么好心？不是报复我？”

“元栀意，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元栀意浑身一顿。

她想要干嘛，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心底隐隐的，她就是希望纪寒时，能走出房间，拥抱光亮。

咬了下嘴唇，她鼓起勇气向纪寒时看去：“我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

“我、我想救活它，让你不要活在愧疚里，也想能留住纪夫人的遗物……”

纪寒时就像是被摸了反骨的兽，忽然戾气将她打开。

“你懂什么？你凭什么提起我妈！”

这次元栀意没有躲避。

她安静看着纪寒时，轻声开口：“我懂。”

“我爸妈就是因为我，才会在高速公路上发生车祸当场死亡。”

“我和他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等他回过神，元栀意已经接过那盆花走去了庭院。

她将整株茶树移出来载进庭院的土坑中，然后浇好水处理掉腐败的树枝。

最后用熟料薄膜包扎好树枝的伤口，

等整理完一切，元栀意拍了拍手站起。

纪寒时皱起眉：“这就好了？”

元栀意笑了笑，黑亮的眼睛盯着纪寒时：“嗯，到了七月，它就会开花。”

“其、其实不一定要好的园丁，花才会开……”

“只要坚强生长，贫瘠的土地上也会盛开漂亮的花朵。”

第8章

纪寒时没来由地因为元栀意的这个笑而愣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奇怪。

五分钟前，他还觉得元栀意哪里都厌恶。

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她变得顺眼了些。

他不自在地别开头，扔下一句恶狠狠的话：“要是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就转身离开。

元栀意怔了怔，垂眼看向那棵小小的茶花树。

从这天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元栀意的错觉。

纪寒时没有无缘无故对她冷脸或是冷笑。

虽然两人打照面的时间也少，但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是缓和了一些。

时间一晃而过，开学就是高三。

元栀意对上学还是有些惧怕，因为她要面对绝对不止是学业上的落后。

可上学第一天，竟然没人骂她，阴阳怪气她。

体育课，也没有各个方向的不同球类落在她的身上。

元栀意从没有过过这样平安的一天，却更加胆战心惊。

总觉得，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体育课结束，经过教学楼侧边时，元栀意听到有人喊了纪寒时的名字。

她下意识停住脚步，tຊ屏住呼吸听过去。

有人问：“时哥，你又不让咱们欺负元栀意，又举报蒋思思。”

“你该不会是真喜欢上元栀意那个乡巴佬了吧？”

元栀意浑身猛地一僵，心跳跟着加快。

下一秒，纪寒时冷漠的声音如同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

“她？她给我们家狗提鞋都不配！”1

这句话像是粗糙的刀片，从元栀意心尖深深割过，鲜血淋漓。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躲在树林里，元栀意死死咬住了下嘴唇。

她一直都知道的，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纪寒时绝对不会喜欢她。

第一次在纪家见面。

那时候天色已经转凉，她还穿着一双凉鞋。

因为这是她唯一的好鞋子，其他都已经烂掉开边。

从乡下过来，这双凉鞋也不可避免沾满了泥泞的黄土。

她站在纪家的玄关处。

看着里面富丽堂皇的装饰和一尘不染的地面，怎么也不好意思踏进去。

纪寒时就是这时候出来的。

他沿着扶梯走下来，从天而降，清冷而矜贵。

像颗最闪耀的星星，闯进了元栀意贫瘠而艰苦的人生。

“张妈，给她拿双鞋子。”

张妈急忙上前，给元栀意拿出鞋子，缓解了她的尴尬。

元栀意心中感激，正准备上前感谢他。

却听到他冷声开口：“脏死了，别什么烂泥都往家里带。”

元栀意从进门一直坚挺的脊背一弯，是烂泥吗？

可不是吗，她卑微贫穷的人生，不就是如同烂泥一般的存在。

到了学校后，受到那些人的嘲讽和霸凌，她更加深刻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