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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才稍微冷静下来，跌坐回病床上。

这时，宋廷泽平静地拿出来一份文件：“你昏迷了，所以由我代理。”

许若璎夺过来，看清上面的字眼之后，彻底慌乱。

白纸黑字面前，她无法再自欺欺人，她双眼通红，一双手几乎要捏碎：“你凭什么……”

“我是你唯一的家人啊，我有权代理的。”宋廷泽笑着打断她。

许若璎死死攥紧手，宋廷泽的话如重锤砸在心头，血肉模糊，绝望四溢。

半晌，她凄然一笑：“宋廷泽，我错了，你一点也不像他。”

宋廷泽一愣，许若璎抬眸对上他的眼，字字剜心。

“我真后悔，将你带回来！”

第8章

许若璎早该明白，谁也不可能代替许远楠。

她的小叔，她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早在十年前就彻底地离开了她。

宋廷泽动作蓦地僵住，他的脸色一瞬绷紧，手的关节用力到泛白。

一阵沉默之后，宋廷泽唇角又蓄起笑意，仿佛方才的冷脸全然没有出现过。

“真可惜，一切已成定局，你改变不了将我带回来的事实。”

他神色带着天真的残忍：“正如你也改变不了许远楠死了的事实。”

许若璎脸上血色尽褪。

宋廷泽比她想象中更狠，他毁去她珍视的一切，将她逼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心脏剧烈起伏着，像是要撕裂开来。

许若璎死死攥住心口衣物，眼前闪过无数画面——

十岁那年，在父母的葬礼上，她第一次看见许远楠。

青年迎着风雨而来，蹲下身，将一柄伞撑在她的头上，挡住了寒冷刺骨的雨水，像一束光照亮她的世界。

“阿璎，我来接你。”

他将她带到许宅，温柔地摸她的头：“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失去一切的她紧紧牵着那双手确认：“只有我们对吗？我和你？”

长大一些，听闻许远楠与别的女人见面，她故意将自己弄伤，许远楠急匆匆赶回，眸色心疼：“阿璎，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

后来，一片血色中，许远楠松开了她的手，嘴角带着笑意：“阿璎，好好活着。”

……

最后，她在福利院的一群小孩中，一眼看见了宋廷泽。

少年垂眸时脸色阴翳，抬眸望向她时却满是无辜。

其实那一瞬间，她想起的不是许远楠，而是曾经的自己。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轮回。

比起许远楠，宋廷泽更像的其实是她。

他们底色是一样的，一样的阴暗偏执，一样的奢求全部爱意。

忽然，一股铁锈味从喉间涌了上来，许若璎猛地咳嗽着，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唇边逸出。

“阿璎，你怎么了？医生，医生……”

那鲜红终于刺破了宋廷泽的镇定自若。

他无措地伸出手试图捂住，可他什么也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红色从指缝之间流失。

这一瞬间，许若璎看着他紧张慌乱的模样，心中汹涌的情绪反倒轻松了。

“原来，你也不是没有弱点。”

她将自己活成了许远楠，而宋廷泽却活成了曾经的她。

如果当初许远楠不是用命救了她，她为了得到许远楠，是不是也会变成不折手段的模样？

“够了，你不要再说话！”宋廷泽眉头蹙紧，声音都发抖，“医生！”

许若璎突然有些想笑。

她和宋廷泽之间，一直都是宋廷泽处于主导，现在终于轮到她看着他慌乱。

可惜，医生很快就来了。

许若璎被人围着做了一大通检查。

“病人应该注意情绪，不要有太大的起伏，以免气急攻心，心脏供血出问题……”

医生离开后，宋廷泽紧紧抱着许若璎。

那咚咚的心跳声传入许若璎耳中。

这次她没有挣扎，只盯着天花板，声音喑哑：“你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宋廷泽死命摇头，手又紧了些。

许若璎看不见他的神色，只感觉一滴又一滴温热的泪坠入她颈间。

原来那么狠戾又冷冽的少年，眼泪也是烫的，似乎要将她的心脏烫出一个洞。

她从来都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命是许远楠换来的，她早就想死了。

许若璎抬起手，轻轻抚过他的脊骨，引起宋廷泽的僵硬与轻颤。

她声音轻的似游魂：“宋廷泽，杀了我吧！”

第9章

宋廷泽手上骤然发力，像是要将二人融为一体。

“许若璎，你休想！”他红着眼，咬牙切齿，“你想要离开我，去见他？”

许若璎没说话，只惨白着一张脸，眼神毫无焦距，像一抹滞留在人间的幽魂。

宋廷泽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动作轻柔似呵护珍宝，话语中的决绝疯狂却似与魔鬼签下了契约。

“除非我死，否则绝不会让你如愿。”

他已下定决心，就算死亡，也要以灵魂交缠。

许若璎还是没能回去再看一眼许宅，她被宋廷泽带到了新的住处。

依山傍海的豪华别墅，比之许宅也不遑多让，却因为过于空旷而显得毫无半分人气。

“阿璎，这是我们新的家。”

他眼睛亮亮的，好像有了新的家，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很多东西还没买，我怕你不喜欢，要等你决定，对了，花园里种上璎尾好不好？”

可许若璎没理会，看了看四周将所有入口看守得严严实实的保镖，一张脸空洞如冰雕，了无生气。

“你这是打算将我囚禁起来？”

宋廷泽没有回答，自顾自将许若璎带到餐桌前：“阿璎，这是你最喜欢的那家粥，我去找他们厨师特意学的……”

许若璎抬手将那粥一掀，餐桌地上瞬间一片狼藉。

“别叫我阿璎，你不配。”

宋廷泽一顿，默不作声蹲下身收拾碎裂的瓷碟。

那粥还冒着热气，瞬间将他的手烫红，他蹙了下眉，再抬头看向许若璎时又舒展开。

“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除了不让许若璎离开，宋廷泽格外的好脾气。

许若璎凝视了他许久，一字一句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廷泽仰头看她，漆黑眼瞳如墨，好半晌才哑声道：“想要的东西就要牢牢抓在手里，这是你教我的。”

对峙良久，许若璎妥协一般叹息：“对，我教你的。”

她转头看向外面：“我想吃九如楼的鱼子酱，你去给我买吧！”

宋廷泽一愣，眼中一点点如星般亮起，随即迫不及待起身：“好，你等我。”

就在他快要走出去前，许若璎又道：“再给我带一瓶他们家的红酒。”

宋廷泽忙应声。

他不怕许若璎对他提要求。

他只怕，她对自己再无所求。

宋廷泽走出门后，许若璎打开包，拿出一个小小的药瓶。

这是医生开的安眠药，剂量并不多，可如果再加上酒精，足够致命！

宋廷泽回到别墅时，许若璎已经换了一身真丝睡裙，正蜷缩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看海。

天色已擦黑，暖黄夕阳落在翻涌海浪上。

咸腥海风从窗户涌入，极易让人耽溺于这梦境一般的光景。

他轻轻走过去，想要开口，话到嘴边又顿了顿：“姐姐。”

许若璎转头看他，接过他手中红酒，扯了扯唇角：“陪我喝一杯？”

宋廷泽眨了眨眼，一双漂亮眼睛难得褪去邪气，显得有些呆。tຊ

等他再回神，许若璎已经将酒打开，倒入面前早已放好的两个酒杯。

“叮”一声——

她举起酒杯轻碰，不等宋廷泽反应过来，兀自一饮而尽。

嫣红酒液为她苍白的唇染上颜色，她又倒上一杯，琥珀色眼瞳映出宋廷泽身影。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许远楠为什么对我这么重要吗？”

宋廷泽闻言，心脏一跳，忍不住靠近。

“我爸妈，其实是很自私的人，他们俩的爱情全世界最伟大，他们只在乎对方，就连死亡也要一同去。”

“在遇见许远楠之前，我从没有感受过被人全心全意爱护过的滋味。”

许若璎凝视面前宋廷泽的脸，有一瞬恍惚。

“他养大我，教我人情世故，给予我一切纵容，让我活成所有人羡慕的姿态。”

再次灌下一杯酒，她轻笑一声：“宋廷泽，你现在所喜欢的关于我的一切，都是承自于他。”

宋廷泽额上青筋一点点爆裂，眸子越来越沉，他将酒杯摔下。

“不要再说了。”

明明喝了酒，许若璎脸色却越发苍白得透明。

“我十八岁那年，他为了救我死在我眼前，唯一的遗言，是让我好好活下去。”

“我被迫接手他留下的一切，逼自己活着，因为我要守好他留给我的家，留给我的许氏。”

宋廷泽猛地一震，像是千钧重担压下，有些动弹不得。

许若璎只觉血液里的温度快要散尽，她冷汗浮出，说话也磕磕绊绊起来。

“现在……这些都没了，我也，撑不下去了……”

随着她的颤抖，在她身后滚落出一个药瓶。

宋廷泽看清那药瓶，脸上血色骤然褪去，他上前一把抱住许若璎，从未有过的慌乱涌上心间。

“你做了什么？！”

许若璎的眼神一点点涣散，呼吸越发粗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