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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年年回过神，抬起手肘蹭了蹭脸上的汗水，她的眼前是横七竖八的恭桶，在夕阳底下散发着恶臭。

　　苍蝇乱飞。

　　她面无表情拿起水刷，正要动手，院外却响起一道叫她毛骨悚然的声音：“公主殿下，温姑娘在这儿呢！哎哟，这里面真是……”

　　“您还是别进来了，脏了您的鞋底儿。”

　　这噩梦般的尖细声音！

　　温年年手一哆嗦，恭桶“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抬头一看，只见侯公公就在她身后不远处，门外还有公主李云裳。1

　　李云裳站得远，看不清神色。

　　但语调却满满的不怀好意：“年儿，你可是王府的小姐，她们怎么能让你做这些？看着可真叫人心疼，想来霄辞这次真是气极了。”

　　“不过，你小叔不管你，我这个未来的婶婶却不能不疼你，侯公公，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好好伺候温小姐？”

　　侯公公弓着腰，堆着满脸的褶皱挤出笑容：“是，老奴领命。”

　　说完，李云裳带着人浩荡离去，院子内只剩温年年和侯公公。

　　“不……你别过来……”

　　温年年连连后退。

　　人群散去，侯公公立即挺直了腰杆。

　　“温小姐，让老奴来帮您吧。”

　　干枯的手朝温年年抓来，与前世如出一辙的表情和动作！

　　“滚开！”

　　温年年吓得立马把手里的恭桶刷子狠狠砸在了侯公公脸上，拔腿就跑。

　　“小贱蹄子，还敢扔我，等我抓住你，有你好看！”

　　侯公公被砸得一个趔趄，恼羞成怒地追了上来：“你以为谢霄辞还会护着你？他已经把你送给咱家折腾了。”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入温年年心头。

　　她慌不择路，脑海中闪过前世的种种，难道这一切又要重演了吗？

　　她拼命地奔跑着，但侯公公却像鬼魅一般紧追不舍。

　　在绝望之际，她闪身躲进了佛堂，关紧大门，她用力扛起门栓，将门死死卡住。

　　“蠢货，你关上门就没事了，还不是让我瓮中捉鳖？”

　　侯公公尖细的笑声，刺得温年年一阵阵绝望。

　　她连连后退，不慎撞翻了一旁的烛火，火苗点燃经幡，火势瞬间蔓延，整个佛堂被熊熊大火包围。

　　“咳咳——”

　　浓烟呛得温年年止不住咳嗽。

　　外面有豺狼，里面是火海。

　　她满心绝望，进退两难。

　　绝望之际，她转身瞧见了菩萨低眉，那尊菩萨面容慈祥，眼神悲悯，仿佛正穿过火光，静静地注视着她的苦难。

　　温年年苦笑着跪倒在佛前，眼中噙着泪：“菩萨，如果我的重生是为了今天，那么这样的重生，不要也罢……”

　　大火越来越烈，浓烟刺得呼吸如刀割，烈火也烧得她止不住发颤。

　　前世今生。

　　她想起了很多人，爹娘，卫岑，还有谢霄辞……

　　爱错一个人，毁了她两辈子。

　　若是早知道当初相遇是这个结局……

　　面前的佛像已经一片模糊，温年年缓缓闭上双眼，两行清泪混合着烟尘滑下：“佛啊，若有来生，愿我和谢霄辞早也不要相遇了。”

第10章

　　此刻，京都王府。

　　谢霄辞忽得一阵莫名的心悸。

　　“啪嗒！”

　　毛笔的一滴墨悄然滴落，在洁白的纸张上晕开。

　　他如梦初醒，目光落在纸上，那满页的名字——温年年。

　　一遍又一遍，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

　　谢霄辞眉头微蹙，揉皱纸张，将他们扔进了茶炉的火焰里。

　　火舌瞬间将温年年的名字吞噬。

　　他放下笔，起身出门透口气。

　　但不知不觉，却走到了栖风阁。

　　栖风阁中，事物如旧。

　　卧房正中央，悬挂着一幅温年年的画像。

　　他唇角不自觉浮现出一丝笑容，这是温年年十三岁时，他亲手为她画的生辰礼。

　　画上的少女明媚动人，发间的蝴蝶发钗更显灵动可爱，谢霄辞曾答应过她，每年生辰都送她一支蝴蝶发钗。

　　他的指尖情不自禁地抚上自己的唇，恍惚中再次感觉到温年年唇瓣的温软。9

　　他眼色一暗，这时，屋外传来急促通报——

　　“王爷不好了！”

　　一名侍卫急匆匆地跑到谢霄辞身前跪下，面色苍白，焦急道：“贞女堂佛堂起火！温小姐还在里面！”

　　这通话如惊雷炸响，谢霄辞面上的冷静自持荡然无存。

　　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住：“备马！即刻去贞女堂！”

　　……

　　快马加鞭，一路疾驰。

　　谢霄辞纵马赶到山脚下，抄了近道，从贞女堂后山的悬崖，攀越上山。

　　落在贞女堂后门，他正要冲进去，却兀地发现后门站着李云裳。

　　“你亲眼看见温年年死了？”

　　李云裳轻飘飘询问，仿佛死的只是一只小蚂蚁。

　　谢霄辞心头骤沉。

　　“公主殿下，老奴亲眼看着，佛堂那么大的火，她定然是活不成了。”

　　“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早该死了，也幸亏她自己惹得霄辞厌弃，被送来这，要不然我们还不太好下手。”

　　“是，谁不知道殿下和王爷是天赐良缘，都是那小贱人没眼色，她若是乖乖从了我也就罢了，偏偏还要跑到佛堂去把自己烧死。”

　　说着，侯公公话锋一转：“殿下，若是王爷日后怪罪……”

　　“放心，温年年都已经死了，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会知道？”

　　“该死的是你们！”

　　谢霄辞再也听不下去，一脚踹翻侯公公，他面色阴郁，满身杀气，看向李云裳的目光中不带一丝感情。

　　“你们最好祈祷年年没事，否则，我定要你们陪葬！”

　　顾不上这两人的惶恐，他迫不及待冲进屋，疯了一般冲向佛堂。

　　胸腔钝痛，心跳如擂鼓，恐惧和不安不断蔓延，他无法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年儿，你一定要活着！

　　小叔错了！

　　小叔以后一定依你，再也不让你离开我身边……

　　一步，两步，十步……

　　他终于赶到了佛堂，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心如刀绞——

　　只见废墟上，一具焦黑的尸体微低着头，虔诚跪拜，那头上，正戴着谢霄辞无比熟悉的蝴蝶金钗！

第11章

　　谢霄辞站在废墟前，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他的目光落在佛前跪坐的身影上，发间的蝴蝶金钗闪烁着微光，那是及笄礼上，他亲手送给温年年的。

　　当谢霄辞意识到这一切时，他的瞳孔瞬间收缩，心脏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揪住。

　　“年……年儿？”

　　他的身体猛地僵硬，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抿，肩膀在月光下微微颤抖，仿佛在努力控制着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

　　双眸中的光芒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和绝望。

　　谢霄辞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痛楚，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

　　“王爷——”

　　没理会随从焦急地呼喊，他踉跄着上前，嘴角缓缓溢出鲜血，滴落在面前的土地上，如同他心中的血泪一般，破碎而无力。

　　身体在颤抖中逐渐失去了力气，他颓然跪倒，却依旧挣扎着，抱住了温年年的遗体。

　　“年儿别怕，我带你回家。”

　　谢霄辞深吸一口气，轻轻抱起她，他的身体在颤抖，却还是强撑着站起来，踏着月光一步步离去。

　　夜风呼啸，吹动他的衣袍。6

　　栖风阁中，檐角风铃动。

　　温年年的棺椁停在府中三日，谢霄辞在她棺前枯坐了三日。

　　他眼底青黑，眼中布满血丝，下巴上是一片新长出来的青黑色胡茬。

　　看着那口黑沉沉的棺材，他心如刀割，眼中充满了深深的自责和懊悔，每一声呼吸都带着无法言喻的痛苦。

　　“年儿，是我错了。”

　　谢霄辞呢喃着，声音颤抖而微弱。

　　“如果我没有将你送走，你就不会置身于危险之中，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发白，眼眶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我没有照顾好你，有负温大哥和嫂嫂的嘱托，他日九泉之下，亦无颜相见，年儿，我会用我的余生来弥补。”

　　说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年儿，你在天上一定要看着我，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你的人。”

　　“王爷，年小姐该下葬了。”

　　听着下属的提示，谢霄辞缓缓起身，双腿因久坐而麻木，他站立不稳，身旁的下属扶住了他。

　　“王爷节哀，年小姐在天之灵，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