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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开口：“出征在即，他坏了军规，鞭刑二十乃是军法处置，何来公报私仇？”

宫庭深握紧手中佛珠，眉头紧皱：“他犯了何错？竟要如此重罚？”

虽然是照常询问，但语气里的苛责叫人无法忽视。

沐京雪描摹着他的眉眼，声音虽轻却有力：“阵前饮酒。”

宫庭深眸色一沉，已是不悦至极：“不过是饮酒壮胆而已，你何至于如此嗜血？”

嗜血？

沐京雪心跳骤然一停。

她垂在身侧的手掌紧握，看向宫庭深的目光隐忍又自嘲。

“原来在你心里，我竟是如此评价？”

她很快别过头，按下眼眶湿意：“将士保家卫国，出征前本该严明律己，否则个个都是酒囊饭袋，如何保卫国家？又如何保卫百姓？”

她望着宫庭深，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宫庭深，你的道是悲天悯人，我的道却是保家卫国。”

“一时的痛苦若能为他捡回战场的一条命，你若说我嗜血，那便嗜血吧。”

她的笑无比苍凉。

她为任务而来，很多来自现代想法，于这个世界而言惊世骇俗。

那时只有宫庭深支持她。

支持她口中的“德先生”“赛先生”，理解她口中的“人人平等”。

她第一次在战场上浴血厮杀，夜晚惊的无法入睡时。

也是宫庭深开解。

他主动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告诉她。

“佛门虽讲究慈悲为怀，可战场之中必然拼个你死我活，我只望你回回得胜，平安归来。”

回忆肆虐，沐京雪的眼圈越发红肿。

而今这一刻。

沐京雪突然意识到，宫庭深早就不是她认识的宫庭深了。

沐京雪狼狈地转身，准备离开。

手腕突然被人猛然拉住。

她转过头，不期然撞进宫庭深的眼眸之中。

四目相对。

宫庭深的黑眸之中，仿佛翻涌着心疼、痛苦、悲伤等多种不同的情绪。

沐京雪仿佛能够透过那双眼睛看到过去的宫庭深，看到那个深爱她的宫庭深……

“京雪……”

他的声音无比沙哑、艰涩，仿佛突破了重重关卡一般，叫出了她的名字。

沐京雪已经太久没有听过这熟悉的称呼！

她死死盯着宫庭深，心脏扑通直跳。

“庭深……”

沐京雪反手握住宫庭深，声音发哽：“你……终于想起我了吗？”

第6章

一句话，沐京雪说得无比小心翼翼。

似是生怕语气重了，便会将这梦一般的场景惊碎！

她的心也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仿佛下一秒就要突破血肉禁锢。

“……我真的想了好多办法，等了好久，才等到你想起我。”

可话音刚落，她的手掌便被宫庭深猛然甩开。

男人那双黑眸重新恢复淡漠。

望向她时，蕴含着浓浓的厌恶：“沐京雪，还请自重。”

七个字，就让沐京雪的心脏跌落谷底。

摔个粉碎。

她竭力咬紧唇，想从那淡漠的眼里找到刚才的那片柔情。

可却是徒劳……

宫庭深又忘了。

他甚至连多看她一眼都嫌恶心，直接拂袖离开。

此后五日，沐京雪再未去过渐隐寺。

那惊鸿一瞥，仿佛是她的臆想，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像是宫庭深对她的爱一般。

她真的无法接受，反复得到后又失去。

与其如此，不如一开始便做陌生人……

沐京雪在军营与将士们同吃同住，日夜相处，以麻痹心口钝痛。

出征这天，万里无云，天色大好。

沐京雪身着铁甲，高高立于战马之上。

她握着长枪的掌心发烫，正准备振臂高呼大军开拔出发时，一道尖利声音骤然响起。

“沐将军，且慢！”

沐京雪循声看去，一位公公喘着粗气赶过来：“沐将军，九殿下得知边境民不聊生，自请跟随军队，为边境百姓祈福超度。”

沐京雪瞳孔一缩，看向他的身后。

宫庭深果然身着僧袍，手握佛珠，满脸淡漠地缓缓走来。

而宋凉月紧随其后。

这副形影不离的模样让沐京雪呼吸发窒。

她枪尖一点，遥指宋凉月：“那她呢，以什么身份随军？”

宫庭深抬起薄凉的黑眸直直与她对视，修长的指尖拨弄佛珠：“凉月颇具佛缘，此次与我一同前去祈福。”

“何况你身上的杀孽太重，我若远在千里，又有何用？”

沐京雪紧握缰绳，只觉细密的痛苦在心头蔓延开来。

她的杀孽，是为天下黎民百姓。

可百姓和他，却都视她为洪水猛兽。

沐京雪自嘲地笑了，不再多说，策马转身离去……

一路南行，越接近边境凉城，便处处可见衣衫褴褛的难民。

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沐京雪握住缰绳的手用力到指骨泛白，肃然下令：“此地不宜久，马上就要到凉城了，大家咬咬牙，到了凉城再整装休息！”

只是吩咐才落下，却听宋凉月忽然开口。

“既然快到凉城了，沐将军为何不将我们的口粮分一些给难民？”

“绝对不行！”沐京雪一口回绝。

未想话落，宫庭深便紧皱眉头，不悦望向她：“我们的粮草充足，为何不行善积德？”

第一次，沐京雪没顺从宫庭深，严厉拒绝：“给他们粮食，不是行善积德，是在自找苦吃！”

说罢，她策马来到队伍前，正要加快行军速度。

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哄闹声。

回头望去，才发现宫庭深的马车已经被难民彻底包围！

宋凉月的哭喊声传来：“沐将军！救命！”

只一眼，沐京雪便明白，宋凉月还是将粮食分给了难民，才引起难民的暴乱！

如今行军队伍不能乱。

沐京雪咬着牙策马而返。

她无法随意挥剑砍杀难民，只能只身冲进人群，找机会带着他们突出重围。

可是这些难民一见到食物，就像老虎见了肉般失去理智。

他们用石头、木棍等武器不断挥打着，仿佛恨不得将沐京雪除之后快！

沐京雪能忍，身下的战马突然哀嚎一声，猛地将她甩了出去。

摔下马的那瞬，沐京雪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摔移了位。

难民一哄而上，要将她团团围住。

沐京雪暗道不好，急切向宫庭深求助：“庭深……”

结果话音未落，宫庭深的马车里，传出一道低沉的吩咐：“走！”

眼睁睁地，沐京雪看着宫庭深抛下她，疾驰而去……

第7章

周围的所有嘈杂都如同潮水般猛然褪去。

唯有宫庭深的那声“走”，深深在她的心尖，划出一道又一道遍布骸骨的伤痕……

如同魔咒一般，深深种进沐京雪脑海。

“将军！我们来救你了！”

直到撕心裂肺的呼声响起，沐京雪才回过神来闻声望去。

包围圈外，她的亲卫和下属策马飞奔，奋力突破难民的撕扯，朝她而来。

沐京雪用剑柄撑着身体站起来，紧紧握住那只朝她伸来的手。

顷刻间，良匹将难民抛在身后，很快便追上了大部队。

沐京雪满身狼狈，发丝凌乱，脸颊、手上满是细碎的伤痕。

她仰头喝水，压下心中惊慌。

目光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