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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时曦先打招呼，对上程越霖时，那目光要多凉，有多凉，让她一声虚假伪装的哥哥，卡在喉咙，不敢出口。

　　最终，她硬着头皮掠过，“菲菲姐。”

　　“菲菲姐？那日走的多硬气，我还以为你总算有了点骨气，知道尊严。”梁文菲嗤之以鼻，“爸爸舍不得你，你回来多你一张嘴也不是不行，但我事先声明，在我面前夹着尾巴做人，再跟以前一样，还撵你滚。”

　　“菲菲。”梁父出声警告，但也没多说，就转向程时曦。

　　“程时曦，你这几日去了哪里？爸爸托了市局的人找你，都没你的音信。”

　　梁父语气和蔼，程时曦精神缓解一下，“我住在白瑛那儿，心里——难受，一直没出门。”

　　这是回梁家路上，她紧急用王嫂手机和白瑛商量好的。

　　对白瑛，程时曦很愧疚。

　　从体检起，她像烂成泥的伥鬼，自己腐烂，还一再拖朋友下水

　　室内寂静，梁母是等着梁父发话，梁文菲望着程越霖，一脸迫不及待的喜闻乐见。

　　因为她的哥哥，脸色阴翳幽森到极致，眼里的痛恨，厌怒，不加掩饰。

　　“周大志汇报，是在翡翠公馆找到的你。”

　　一室等待中，程越霖反倒先出声，“据我所知，白瑛并不是翡翠公馆的业主。”

　　这话一出，不只程时曦望他，梁父梁母目光也怔怔望他。

　　周秘书汇报后，梁母最先怀疑，程越霖跟程时曦同居，而后被调走的王姨成了佐证。

　　梁家上下都清楚，自从梁文菲回到两家后，这个家里唯一待程时曦亲近的，不曾改变动摇的，只有王姨。

　　第二，是管家。

　　可程越霖作为怀疑对象，非但不心虚，反而成了挑刺审讯的先锋。

　　就是如梁父这般洞明人心，也开始匪夷所思了。

　　程时曦强作镇定迎上程越霖的目光。

　　“我找王姨。”

　　程越霖原本阴寒的面孔，涌现一抹笑，极为讽刺，“穿着家居拖鞋？”

　　梁母立即探头看向程时曦脚下，白色毛绒绒的室内家居半拖，隐露脚跟，脚踝也若隐若现。

第73章被抓回梁家

　　“这双鞋你怎么拿到的？”

　　程时曦不明所以，“快递送的。”

　　梁母探寻她脸上的表情，“A家秀场预发布新款，国内只有我被品牌方提前赠送两双，一双咖色给我，一双粉色给菲菲，白色那双设计师亲笔签名，非卖品。”

　　程时曦前半句绷紧神色，倏然一松，甩掉拖鞋，赤脚站在地上。

　　“我不知道这双拖鞋像秀款，但我买的是义乌货，想来是商家潮流拿捏的太死。如果母亲有怀疑，可以让人来验，这上面绝对没有签名。”

　　梁文菲使唤刘姐上前查。

　　程时曦弯腰替她捡起来一只，余光不露声色带过程越霖。

　　她荷包空荡，买不起奢侈品，习惯性不关注，但程越霖不一样，他如今头衔副董，却是实权皇帝。

　　梁父的身家，都未必比得过他。

　　这些上流贵妇追逐攀比的奢侈品特权，于他也就一句话，甚至通知都不用亲自出面。

　　品牌压箱底的看家珍藏，双手奉上。

　　上次包早有准备，这次拖鞋，防不胜防，万幸是出门时，她看白绒绒的长毛可爱，忍不住揉了好几把，清楚上面没有签名。

　　“一次，两次了。”梁文菲显然也记得，目光在她身上衣服打转，“上衣D牌秋冬高定款，裤子也是A家的。程时曦，你这一身下来三十万不止，也是义乌出品？”

　　程时曦见刘姐朝梁母摇头，神态更从容，“我虚荣，买不起也想穿名牌。”

　　程越霖胸膛反复隆起，像是濒临一个临界点，他平息后，正对上梁父观察的视线。

　　“朝肃，你不想让程时曦回来？”

　　程越霖似笑非笑，“我赶她走，还不够表明态度？”

　　梁父脸上闪过一丝意味深长，再瞥程时曦，“那程时曦你怎么想？父亲知道你受了委屈，告诉父亲，你还愿意留在梁家吗？”

　　程时曦一怔，没想到进度这么快，设想的狂风暴雨，只开始一双拖鞋，就到最后阶段。

　　她隐晦扫一眼程越霖，他面孔凉渗渗，暗含警告。

　　他警告她珍惜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却从来没有给过她选择。

　　她垂下眼睑。“父亲这么问，是舍不得我吗？”

　　梁父大概没料到程时曦这个回答，停顿几秒后，“舍不得。”他有丝笑意，“程时曦长大了。”

　　相比同龄的梁文菲，她成熟太多，冷静太多，也……聪明太多。

　　可就是聪明的太多，反而显露出痕迹。

　　梁父心里搅动起风雨。

　　程时曦只当没听出后半句的别有深意，抬手袖子囫囵抹过眼角，“那我留下。”

　　“我不同意。”程越霖像风雨欲来的天际，沉暗的，翻卷的乌云，压人慑魄。

　　梁父这次不急不怒，腔调悠悠，“为什么？理由呢？”

　　“我厌烦了。”他说，“我厌烦在无意义的地方，跟一个满口谎言，死皮赖脸的人无休止纠缠。如果赶她走，都还能回来——”

　　程越霖从头到脚扫视程时曦，眼中没有惊，没有怒，没有被她再一次欺瞒谎骗的雷霆之火，阴翳凝成黑浓无底的死海。

　　触目心惊的凉意。

　　倒灌淹没她，冻死她。

　　“那就迁出她的户口，撤掉她的姓氏，以梁氏的名义向社会公告，与她彻底断绝关系。”

　　程时曦至少有长长一段时间，是忘记呼吸的。

　　浑身的感官都在退化，只剩下耳朵无比清晰，万籁俱寂，又震耳欲聋。

　　是梁文菲在笑，梁母抽冷气。

　　是梁父在问，“你确定？”

　　“确定。”

　　是男人的一声讥笑，饱含腻烦，厌弃，阴戾。

　　“父亲不用再猜忌，母亲不用再担心，我也不用时时刻刻分神多想这些，皆大欢喜。”

　　“你是厌恶她，还是厌恶我和你母亲有怀疑？”

　　“有区别吗？一切根源在她。”

　　程时曦觉得荒谬。

　　她没有很大的志向，二十二岁踌躇满志的年纪，她最大的渴望是安安稳稳，活的像个人。

　　想余生无数夜晚，都如那晚小旅馆的风和月。

　　想有一天说话能像老婆娘那样生动的，不用掩饰，不假思索的喊一句，“姑娘给你打折，三块”。

　　她那么羡慕泰多多，却从不敢奢望生活待她，能如待泰多多一样。

　　如果可以，她能在璀县一个十几平米的角落，或许再大一点，一点点就好。

　　她分出两个房间，闺女小时，另一间房做书房，玩具室。闺女大了，刷上她喜欢的颜色，做她的小卧室，钥匙放在她那里，不经允许绝对不骤然闯入。

　　而为这一颗小草似得的期望，她对他阳奉阴违，努力反抗所带来的一切连锁反应，又成了她罪不可恕的滔天大罪

　　恨不得大卸八块毁掉她，极尽所能创伤她，把她撕碎，碾碎。

　　…………

　　“程时曦。”梁父不知何时立在她面前，“来书房，父亲有些话想跟你谈。”

　　程时曦僵怔着回神，“好。”

　　她迟钝跟着梁父迈上楼梯，依稀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深入，压抑，森冷又炙烤如火，如芒刺背。

　　书房。

　　梁父像小时候每一次书房畅谈一样，坐在窗边的单人位沙发上。

　　程时曦在原地犹豫几秒，也像小时候似得，坐在沙发旁的矮凳上。

　　梁父眼尾起了皱褶，笑意在他脸上蔓延，“这几年，朝肃开扩北方市场，我要坐稳后方，你上大学又不常在家，算起来，竟有四年，咱们没说过贴心话了。”

　　程时曦强颜欢笑，“以前学历史，看历朝历代都是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后方资金调配，人员供应，关系保障，梁氏这四年高歌猛进，父亲居首功，是幕后英雄。”

　　梁父笑出声，手指在空中点她，“你这张嘴，果然是你母亲教出来。”

　　程时曦嘴角牵强，不说话。

　　梁父的眼睛也亮，没有程越霖的锐利，是岁月洗涤下的世事练达。

　　“怨你母亲吗？”

　　程时曦声音很轻。“不怨”

　　梁父靠在椅背，“程时曦，你母亲这个人呢，太疾恶好善，极其护短，像草原上的母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