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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锋锐刺人的攻击性，如沐春风。

“程时曦小姐这句称赞，我很惭愧。”他音色清朗，焦糖色的眼睛透满歉意，坦荡的真诚，“那天相亲误会，其实在梁夫人出现之初，我就应该站出来解释，是我误导你错进了房间。”

程时曦摇头，“误导谈不上，我连相亲对象都没问清楚，而你只是误认了姓氏，从某种意义上讲，你还被我耽误了一次相亲。”

话音刚落，程时曦感觉王姨被她挽着的手臂，陡然僵硬。

她正要问，前方传来一道惊奇的声音，“程时曦小姐？王姐？”

一个男人走上眼前，“程时曦小姐，您怎么在这儿？离开梁家这几天，一直住这里？”

程时曦脊背绷直，整个人僵停两秒后，才端住表情，语气寒暄，“周秘书，你呢？在这儿买房了吗？”

她没想到下楼一趟试梁朝肃态度的，反倒把梁父的人试出来。

但她本就有顺应梁父，脱离梁朝肃掌控的计划。只是一直被压着，不能出门，而她又不能直接在梁朝肃的住处，联系梁父。

周秘书的出现，是危险，也是契机。现在想躲肯定躲不过去，不如迎头而上，取得主导权闯过去，再一次离开，指日可待。

周秘书啼笑皆非。

翡翠公馆最小面积的三室两厅，挂牌成交价四千万，周秘书年薪五百万，咬咬牙背上几十年房贷，也能成为豪宅“尊贵”的业主。

但他是个经济适用性格，这些年在梁家很出名，程时曦不会不清楚他有多抠门。

周秘书干脆顺着她的话走，“有限的工资三年没涨，倒是程时曦小姐，您在这买房了？”

“那倒也没有。”程时曦嘴角勉强勾起弧度，“虽然我财富自由，但它经常不在我账户里。”

明知道是兜圈子绕路子，周秘书还是忍不住笑，“看来程时曦小姐最近受苦了，不如我送您回家，您与梁董诉诉苦，让它回到您的账户里？”

他目光移向王姨，“王姐也回去一趟吧，夫人挂心大公子的伤，想听你亲口汇报。”

王姨条件反射看向程时曦。

程时曦稳住她。

周秘书见她没有推阻，心下一松，注意力才落在冯时恩身上。

他办事一向牢靠。这种一看回去就是三堂会审的情况，事发经过，在场细节，他势必要交代的详细透彻。

“不好意思，在下情急疏忽，多有怠慢。”他朝时恩伸手，“您是？”

“冯时恩。”男人抬手握住，“家父是万泰董事冯开疆。”

“久仰久仰。”周秘书职业微笑，“那您跟程时曦小姐是？”

冯时恩征询式地望向程时曦，见她神色平静，“朋友。”

周秘书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个来回，“恕我冒昧，您二位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周秘书，这冒昧有些过了。”程时曦拿架子，“这几天我很想念父亲母亲，如果你没有其他事要忙，不如我们现在就回去。”

周秘书一扬眉，不再多问。

程时曦向冯时恩歉意告辞，坐上周秘书的车回梁家。

路上，周秘书事先电话汇报梁父。

程时曦做好进门直面狂风骤雨的准备。

一进客厅，沙发上不仅端坐梁父梁母，表情凝重，还有梁朝肃单独坐在侧面单人位沙发，旁边立着程越霖。

程时曦视线梭巡一圈，再垂下眼，手心忍不住一茬茬冒着冷汗。

她最近好像时运不济，实际情况总比预想更坏，更难。

“父亲，母亲。”

程时曦先打招呼，对上梁朝肃时，那目光要多凉，有多凉，让她一声虚假伪装的哥哥，卡在喉咙，不敢出口。

最终，她硬着头皮掠过，“菲菲姐。”

“菲菲姐？那日走的多硬气，我还以为你总算有了点骨气，知道尊严。”程越霖嗤之以鼻，“爸爸舍不得你，你回来多你一张嘴也不是不行，但我事先声明，在我面前夹着尾巴做人，再跟以前一样，还撵你滚。”

“菲菲。”梁父出声警告，但也没多说，就转向程时曦。

“程时曦，你这几日去了哪里？爸爸托了市局的人找你，都没你的音信。”

梁父语气和蔼，程时曦精神缓解一下，“我住在白瑛那儿，心里——难受，一直没出门。”

这是回梁家路上，她紧急用王嫂手机和白瑛商量好的。

对白瑛，程时曦很愧疚。

从体检起，她像烂成泥的伥鬼，自己腐烂，还一再拖朋友下水

室内寂静，梁母是等着梁父发话，程越霖望着梁朝肃，一脸迫不及待的喜闻乐见。

因为她的哥哥，脸色阴翳幽森到极致，眼里的痛恨，厌怒，不加掩饰。

“周大志汇报，是在翡翠公馆找到的你。”

一室等待中，梁朝肃反倒先出声，“据我所知，白瑛并不是翡翠公馆的业主。”

这话一出，不只程时曦望他，梁父梁母目光也怔怔望他。

周秘书汇报后，梁母最先怀疑，梁朝肃跟程时曦同居，而后被调走的王姨成了佐证。

梁家上下都清楚，自从程越霖回到两家后，这个家里唯一待程时曦亲近的，不曾改变动摇的，只有王姨。

第二，是管家。

可梁朝肃作为怀疑对象，非但不心虚，反而成了挑刺审讯的先锋。

就是如梁父这般洞明人心，也开始匪夷所思了。

程时曦强作镇定迎上梁朝肃的目光。

“我找王姨。”

梁朝肃原本阴寒的面孔，涌现一抹笑，极为讽刺，“穿着家居拖鞋？”

梁母立即探头看向程时曦脚下，白色毛绒绒的室内家居半拖，隐露脚跟，脚踝也若隐若现。

第73章被抓回梁家

“这双鞋你怎么拿到的？”

程时曦不明所以，“快递送的。”

梁母探寻她脸上的表情，“A家秀场预发布新款，国内只有我被品牌方提前赠送两双，一双咖色给我，一双粉色给菲菲，白色那双设计师亲笔签名，非卖品。”

程时曦前半句绷紧神色，倏然一松，甩掉拖鞋，赤脚站在地上。

“我不知道这双拖鞋像秀款，但我买的是义乌货，想来是商家潮流拿捏的太死。如果母亲有怀疑，可以让人来验，这上面绝对没有签名。”

程越霖使唤刘姐上前查。

程时曦弯腰替她捡起来一只，余光不露声色带过梁朝肃。

她荷包空荡，买不起奢侈品，习惯性不关注，但梁朝肃不一样，他如今头衔副董，却是实权皇帝。

梁父的身家，都未必比得过他。

这些上流贵妇追逐攀比的奢侈品特权，于他也就一句话，甚至通知都不用亲自出面。

品牌压箱底的看家珍藏，双手奉上。

上次包早有准备，这次拖鞋，防不胜防，万幸是出门时，她看白绒绒的长毛可爱，忍不住揉了好几把，清楚上面没有签名。

“一次，两次了。”程越霖显然也记得，目光在她身上衣服打转，“上衣D牌秋冬高定款，裤子也是A家的。程时曦，你这一身下来三十万不止，也是义乌出品？”

程时曦见刘姐朝梁母摇头，神态更从容，“我虚荣，买不起也想穿名牌。”

梁朝肃胸膛反复隆起，像是濒临一个临界点，他平息后，正对上梁父观察的视线。

“朝肃，你不想让程时曦回来？”

梁朝肃似笑非笑，“我赶她走，还不够表明态度？”

梁父脸上闪过一丝意味深长，再瞥程时曦，“那程时曦你怎么想？父亲知道你受了委屈，告诉父亲，你还愿意留在梁家吗？”

程时曦一怔，没想到进度这么快，设想的狂风暴雨，只开始一双拖鞋，就到最后阶段。

她隐晦扫一眼梁朝肃，他面孔凉渗渗，暗含警告。

他警告她珍惜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却从来没有给过她选择。

她垂下眼睑。“父亲这么问，是舍不得我吗？”

梁父大概没料到程时曦这个回答，停顿几秒后，“舍不得。”他有丝笑意，“程时曦长大了。”

相比同龄的程越霖，她成熟太多，冷静太多，也……聪明太多。

可就是聪明的太多，反而显露出痕迹。

梁父心里搅动起风雨。

程时曦只当没听出后半句的别有深意，抬手袖子囫囵抹过眼角，“那我留下。”

“我不同意。”梁朝肃像风雨欲来的天际，沉暗的，翻卷的乌云，压人慑魄。

梁父这次不急不怒，腔调悠悠，“为什么？理由呢？”

“我厌烦了。”他说，“我厌烦在无意义的地方，跟一个满口谎言，死皮赖脸的人无休止纠缠。如果赶她走，都还能回来——”

梁朝肃从头到脚扫视程时曦，眼中没有惊，没有怒，没有被她再一次欺瞒谎骗的雷霆之火，阴翳凝成黑浓无底的死海。

触目心惊的凉意。

倒灌淹没她，冻死她。

“那就迁出她的户口，撤掉她的姓氏，以梁氏的名义向社会公告，与她彻底断绝关系。”

程时曦至少有长长一段时间，是忘记呼吸的。

浑身的感官都在退化，只剩下耳朵无比清晰，万籁俱寂，又震耳欲聋。

是程越霖在笑，梁母抽冷气。

是梁父在问，“你确定？”

“确定。”

是男人的一声讥笑，饱含腻烦，厌弃，阴戾。

“父亲不用再猜忌，母亲不用再担心，我也不用时时刻刻分神多想这些，皆大欢喜。”

“你是厌恶她，还是厌恶我和你母亲有怀疑？”

“有区别吗？一切根源在她。”

程时曦觉得荒谬。

她没有很大的志向，二十二岁踌躇满志的年纪，她最大的渴望是安安稳稳，活的像个人。

想余生无数夜晚，都如那晚小旅馆的风和月。

想有一天说话能像老婆娘那样生动的，不用掩饰，不假思索的喊一句，“姑娘给你打折，三块”。

她那么羡慕泰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