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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黎就说今天在附近的村子转了一圈，没见到裴司屹也没看到过孙长征，敢情他们已经出发去冀省了。

　　好在第二天，江黎也要去冀省。

　　在淮北镇凑活一夜后，江黎第二天就跟着同行部队的人一起出发去冀省灾区。

　　江黎属于空军文工团，同行的还有其他军种的文工团同志，他们也是被派过来拍摄采访的。

　　几人中除了江黎是新人，其他人至少都有好几年的工作经验。

　　昨天没休息好，大家路上都很疲惫，上车后全都倒头大睡，江黎也不例外，抱着相机，靠着车厢闭眼养神。

　　她眼睛虽然闭上了，但是脑子还是不受控制地活跃起来。

　　想着一会儿到了冀省，要先去找到空军部队驻扎的地方，因为她隶属空军文工团的，拍摄素材也主要集中在空军战士身上，虽然别的军种也可以拍。

　　又想着一会儿见了裴司屹要说什么，该什么表情，他看到她出现，会是什么反应？

　　一路上江黎脑子就跟放电影似的，各种思绪闪过。

　　车子终于进入冀省市区，尽管江黎从后世的新闻里见过地震后的场面，但此刻身处其中，还是难以形容心中的感受。

　　眼前是一片废墟，连高过1.5米的残墙都没有，路边遇难者的尸体小山似的堆在一起，走一步就能看到一座小山，多到数不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味。

　　身穿绿装的战士们在各处废墟忙碌着，扒出活人，抬走死尸。

　　工程兵开着翻斗车和挖掘机，搬运、填埋尸体。

　　还有战士负责将废旧的门窗拆除，用来搭建临建棚，安顿灾民。

　　医疗队也到位了，医生护士全力抢救着被救出来的幸存者。

　　距离地震刚过五天，正是黄金救援时间，所有人都顾不上吃饭，顾不上睡觉，不眠不休地救人，一个个蓬头垢面，累得呲牙咧嘴。

　　江黎赶紧拿出相机记录这些画面。

　　忽然脚边踩到什么，江黎低头一看，是个倒下的战士，累得饿得坚持不住直接躺在地上，气若游丝。

　　“同志，你怎么了？要我帮你叫医疗队的人过来吗？”

　　江黎蹲下身子，目光关切地望着地上人那张灰得辨不清模样的脸。

　　对方听到她的声音，干涸的嘴唇张了张，艰难地挤出两个字：“不用，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江黎就说为什么他躺在地上没人管，原来是在休息，可他苍白的嘴唇虚弱地呼吸，明显就是累狠了，不行了。

　　放眼望去，这样躺在地上的战士还不少。全都是累狠了，根本顾不上走到部队的临建棚里休息，直接就往地上一趟，等缓过一口气，又继续起来扒废墟救人。

　　就为了跟老天爷抢人，多救一条命。

　　那一刻，江黎心酸到难以言语。

　　这就是军人。

　　在大灾大难面前，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人民撑起一片天，用自己的血和汗给人民筑起一座座坚固的城墙。

　　永远在国家需要他们的时候，人民需要他们的时候，冲在最前面。

　　他们值得被看见，被记录，被大家歌颂和尊重。

　　江黎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她梁团长派她来灾区的意义。

　　她会认真记录这次灾区之行，但现在，她想尽点自己的绵薄之力。

　　她取下肩膀的背包，将她在商店买的奶糖和糕点拿出来，分了一些给身边躺下的同志，还把自己的军用水壶也拿了出来：“同志，你这样休息也不是办法，还是要给身体补充能量，来，起来先喝点水，再吃点东西。”

　　江黎把东西放地上，然后伸手搀扶着对方坐起来，还替对方拿着水壶。

　　对方恍惚间以为自己是碰到了仙女，努力地睁大眼睛，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在看清江黎的脸后，确认一切都是真实的，真的有个仙女一样的女同志在关心他后，他忽然又坚决地摇头：“同志，我、我不喝，我身上脏，别把你水壶给弄脏了。”

　　这种时候哪还顾得上这个，江黎直接拧开瓶盖，给他倒了一杯水，喂到他嘴边：“快喝吧，再不喝水你都要脱水了。”

　　最后那同志受宠若惊地喝了一杯水。

　　江黎又给他剥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浓浓的奶味在唇边化开，他睁大眼睛，记住眼前仙女的模样：“同志，你是哪个部队的，叫什么名字？”

　　江黎冲他温柔地笑了笑：“我是空军文工团的，我叫江黎。”

　　江黎。

　　温暖，宁静，像天上的仙女一样漂亮。

　　那同志想着她的名字，下意识地咧开嘴，朝她露出质朴纯真的笑容。

　　江黎起身，对他道：“你们的命也是命，救人固然重要，但也不要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该休息的时候要休息，我要走了，蛋糕你记得吃，还有救人的时候可以在嘴里含一颗糖，随时补充能量。”

　　说完，江黎朝他做了个再见的手势，拎着剩下的奶糖和蛋糕，去给附近其他累倒的战士送温暖。

　　她自己只留了一点奶糖，是打算给裴司屹的。

　　其它的就都分给了附近救灾的战士。

　　这一下午，她唇红齿白，娇俏明媚的笑容深深刻进了战士们的脑海里。

　　都记得一个叫江黎的文工团女同志，长得漂亮，心地善良。

　　眼看天色渐渐黑下来，江黎结束了今天的工作，这才有时间去找裴司屹。

　　她很快打听到空军所在临建棚的位置，背着包找过去。

　　空军临建棚。

　　裴司屹正在给队员们开会。

　　刚刚接到紧急任务，此次地震的重灾区资县，由于信号受损，道路阻绝，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传出过信息了，几乎是“震中孤岛”的存在。

　　所以组织派特飞队的队员进入资县，实地勘查受灾情况，将里面的信息传到外面来，为后面的救灾大部队提供有效数据和信息。

　　只是，进入资县的路被全部切断，他们要如何进去？

　　说到这个问题，裴司屹黑眸扫过队员们，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语气低沉到没有一丝温度：“这次，我们要在资县上方五千米的高空进行跳伞，降落到地面。”

　　“而且，这次跳伞，没有气象资料可以参考、地面没有标识，也没有指挥引导。”

　　听到这话，大家皆是一愣。

　　从五千米高空跳伞，附近还没有气象资料可以参考、地面也没有标识，甚至连指挥引导都没有，那跳下去，压根没有悬念，9成的几率是送死。

　　完全是自杀式行动。

　　裴司屹自然也知道这点，但这就是军人的责任和义务。

　　义不容辞。

　　裴司屹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拿出准备好的纸张，给每个人发了一张，黑眸缓缓扫过昔日并肩作战的队友们：“你们有什么想对家属说的话，都可以写在纸上。”

　　“凌晨五点，我们要出发赶赴临省的军用机场，然后从那里起飞。”

　　他话落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气氛静可闻针落。

　　每个人望着眼前的纸笔，神色复杂。

　　裴司屹是队长，见没有人动笔，他率先提起纸笔，趴在桌上写起来。

　　他对父母和兄弟的话，早在加入特飞队的第一天就写在笔记本上。

　　笔记本放在家里书桌的抽屉里面，上了锁。

　　他现在唯一想写信的人，是江黎。

　　是刚刚才相爱，才初识情滋味，身体和心灵都渴望靠近的爱人。

　　他没想到两人刚在一起几天，就要面临生离死别。

　　他这次的任务，九死一生。

　　活着完成任务的希望非常渺茫。

　　他手指紧紧握住钢笔，力道大得几乎要把笔都握折了，但却迟迟落不下去。

　　想到那天晚上，身子发颤的模样，想到两人吻得难舍难分，恨不得融为一体的心情，裴司屹眸中闪动着痛苦隐忍的情绪。

　　如果早知道刚刚在一起就要被迫分开，他宁愿不要开始。

　　如果没有开始，他牺牲了，她就不会伤心难过。

　　可惜没有如果，只能说天意弄人，裴司屹胸腔起伏，艰难地吐出一口气，比起写一封冷冰冰的遗书，他想，要是在走之前能见她一面就好了。

　　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

　　感受着她的体温，她的心跳，她的呼吸。

　　将她的模样，深深刻进心里。

　　其实已经在他心里了。

　　他只要一想到她，整颗心就被填得满满当当，就觉得幸福、喜悦、满足……

　　但见她最后一面的愿望，注定不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