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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世手上还提着装有桂花糕的盒子。

他太急切了。

东西都没来得及放。

郑泽将盒子从他手里拿过来，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指，“我没有骗你吧，我就说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还不错，不会有大问题的。现在古医生亲口说了，你该相信了吧？”

古医生是厉家常驻的中医。

目前已是百岁高龄。

不止厉老夫人，厉家三代古医生都问诊过，他的医术不用质疑，人品也是。

厉世搂着郑泽，又问：“针灸是多久一次？”

古医生：“一周三次。”

厉世点头：“劳烦您连夜赶来榕城，我让人送您回医馆。”

“不麻烦您了厉先生，年华送我回去就好。”古医生起了身，温年华提着医药箱扶着他，离开了病房。

走廊上。

温年华跟在他身后，只见老人眉心紧蹙，不知道在想什么，“师蒋？”

“很奇怪。”古医生冥想了许久，自言自语呢喃：“半年的精心疗养，厉太太的身体明明好了很多。即便受到外部创伤，也不该病弱到如此程度，到底是哪一个地方出现了差错？”

“我的药用的都没有问题，厉太太也很配合地吃药问诊，饮食方面也都仔细小心。按理说再养半年就能恢复到正常人的身体状态，怎么被刺了一刀就成这样了？”

“难道是我老了医术不精了吗？当归三钱，决明子二俩……”

电梯开了。

温年华扶着古医生走进去，一路上老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意识里，不停地念叨着给郑泽开过的中药药方，在寻找他所谓的差错。

找来找去，怎么都找不到失误。

-

今年榕城的冬天来得早。

十一月中旬就开始刮寒冷的北风了。

郑泽出院三天了，腹部的刀伤已经逐渐愈合。厉世坐在床边，细心给她擦好外涂的膏药，随后将她从床上抱了下来，穿好拖鞋后牵着她的手去浴室洗漱。

洗脸、刷牙。

站在盥洗池的镜子前，他给她梳头发。

随后两人才下楼去餐厅。

郑泽的胃口还是不太好，小米粥只能吃下半碗。不过她最近脸色红润了不少，看着有了精神。

“要多吃点东西，受伤住院至今，瘦了起码六斤。”

他一边说，一边将剥好的鸡蛋递给她。

郑泽接了过来，笑着和他贴贴：“古医生新开的中药苦，还需要时间去适应。等适应好了，就能多吃点饭胖回来。”

“八点半啦，赶紧吃完早餐出门，许特助还在林荫道上等着呢，上班要迟到了。”

“迟点没太大关系，没人扣我工资。”

“大老板底气很足很嚣张啊。”郑泽学着他的样子，挑挑眉。

厉世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宠溺道：“不要学我说话。”

郑泽抬下巴：“哼哼。”

早餐后。

郑泽送厉世出门上班，她站在院子门口，笑着目送那辆黑色的古斯特走远，消失在道路尽头。

看不见车影了，女人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收起来。

她转身回了别墅。

去了二楼主卧。

跟平常一样，厉世去公司上班，郑泽就坐在书桌前，拿出信纸和笔开始写东西。

“……”

“扣扣——”

孙嫂敲门进屋。

临近中午，妇人煮了一杯养生花茶过来，摆在书桌边。她偏头，就看见郑泽笔下娟秀的字体。

小姐在写信。

从上个月底在医院被古医生问诊后，小姐每天都会趁着姑爷不在的时候写信。

这一封信的标题是：#致我最爱的你#

第一行字是：“今天是阿世四十五岁的生日，有没有吃蛋糕呀？”

第213章 千纸鹤

书桌对着窗台。

窗户并没有关严实，立冬后的早晨风冷。孙嫂走去窗柩前，将窗户合拢。妇人折返时，郑泽已经放下了钢笔。

她晾干墨水，随后折叠好信纸，放入信封中。

而后从书桌底下带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宝蓝色的盒子，里头已经躺着十九封信，刚放进去这是第二十封，每一封信的封面都写着四个大字：“厉世亲启。”

第一封是写给二十六岁的姑爷。

今天这一封是给四十五岁的姑爷。

孙嫂懂了，这是年轻人玩的所谓的‘时光邮局’的游戏？一些奶茶店或是精品店，都会有这种写给十年后自己的信的活动。

属于年轻人的浪漫。

不过，孙嫂有点疑惑，她问：“小姐，还有两个月就是姑爷二十五岁的生日，您怎么从姑爷二十六岁开始写信呀？”

郑泽放好信封，拿了几张卡纸折千纸鹤。

她一边折一边回复：“阿世二十五岁生日我会陪他一起过的。”

“瞧您说的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姑爷二十六岁的生日您不陪他一起过了呢。”

“……”郑泽手上的动作停了停。

短暂的停顿。

女人眸底浮现稍纵即逝的情绪，很快被她掩藏了。

郑泽继续折着千纸鹤，她低着头神态认真，仿若羽翼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眨动。不知道是不是孙嫂的错觉，总觉得她心事重重。

孙嫂试探地问了句：“小姐，您是不是有事不方便跟姑爷说呀？”

郑泽很少会有心事。

她是个直性子。

人生目标很明确。

曾经是报仇，后来是想跟姑爷携手走完一生。

且她是个行动派，能动手去解决的事，郑泽绝不会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如此也就不会有烦心事。用郑泽的话来说，烦恼都是自己给自己找苦吃，外界给她的伤害够多了，她绝不会自伤。

这边。

听着孙嫂的话，郑泽眉心轻拧。

她把折好的纸鹤放进盒子里，又伸手拿了张卡纸，半晌后才说：“我这段时间想了很多次，在阿世和我的感情当中，我太自私了。”

“他明确点醒我爱上他的时候，我没有逃避。反而顺势而上抓紧了他的手，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爱他，我想和他在一起，想完完全全拥有他。”

“我太想得到他了，以至于我没有为他的未来考虑过。我没有去设想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他会怎么受伤难过。我自私又迫切地享受着被爱，却无法对等地回应他的深情。”

“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就不该跟他表明心迹。本来从一开始就只是协议婚姻，因为我的贪念和欲望，抓住了他不肯松手，把他拽进了沼泽深渊……”

厉世的性格她了解。

正因为太了解，郑泽才会陷入自责愧疚的漩涡。

明明她是个破碎的人，本该报完仇后走向黄泉路了结残生。谁知在求死的路上，抓住了一束光，贪生的欲望攀上顶峰，不管不顾地紧紧地拦住了他。

她死后，留给厉世的只有无尽的黑暗长夜。

他才二十五岁。

余生还很长。

一想到他会倔强地守着她，守着一方墓地、一个牌位、一抔骨灰的样子，郑泽呼吸都是痛的。

她真的……

好想活着……

“……”

孙嫂聆听着，越听越糊涂。

不过，她能感受到小姐字里行间的愧疚之情。孙嫂猜着，小姐估计是觉得自己活不长久，耽误了姑爷，所以责怪自己当初接受了姑爷的示爱？

孙嫂安慰着：“小姐您不用担心，这次被刀刺伤只是意外，您不会有事的。古医生给您诊治之后，您的脸色好多了，精气神也上来了，日后精心喝药调理，肯定可以痊愈。”

“厉修明在熬药，这个点应该快好了，我去厨房看看，等会儿把药端上来给您。”

郑泽轻轻‘恩’了一声。

孙嫂安静地离开了主卧，合上房门前一刻，妇人抬眸望向窗前那抹消瘦的背影。许是这次行凶事件给小姐留下了阴影，让她胡思乱想了。

小姐精气神一天比一天好，长寿是一定的。

姑爷还在悄悄准备婚礼惊喜呢，明年三月初是最好的黄道吉日，宜嫁娶，到时小姐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子！

-

大雪节气将近。

榕城傍晚刮了许久的北风，夜里飘飘然下起了绒毛大雪。

郑泽坐在主卧地毯上，她身体冷，开着暖气也不够，还得就近开一个静音的暖风扇。女人葱白的手指捻着卡纸，身旁摆着一个小王子联名的礼品盒。

里头躺着许多纸鹤。

“扣扣！”

孙嫂敲门进来，轻声道：“小姐，温医生过来了，按例给您针灸。”

郑泽将手里的纸鹤放进盒内，她仔细数了几遍，够数了。女人合上盖子，系好盒子上的蓝色绸带，爬起身的同时抱着盒子走去衣帽间。

打开其中一个柜子。

上方挂着她入冬要穿的打底衫，底下摆着一排大小不一的盒子。

从左至右，盒子依次增大。

孙嫂站在一旁静默不语，小姐置办了七十五个盒子，最小的里头装了10只纸鹤，最大的要装1000只。现在已经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