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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去了一趟御书房，和惠明帝闭门详谈了一个时辰。

　　京中的一家酒楼，众人围在一张桌子上。

　　“然后呢？你倒是继续说啊！”男子听得正起劲，见对面的人停下，语气不满。

　　老者斜了他一眼，摸着胡须，继续道：“那昭阳公主啊，被贬为庶民，流放漠城了。”

　　“漠城那种狗去了都得夹着尾巴回来的地方，昭阳公主那般心高气傲的性子能受得了？”

第41章

　　“连我们这种平民百姓都不乐意去的地方，娇生惯养的公主怎么会甘心。”站着的男子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笑道。

　　“这不，圣旨刚念完，昭阳公主就吵着要见皇上和皇后，在里面又吵又闹，最后嗓子都哑了。”老者喝了口茶，不疾不徐的开口。

　　“她不堪其辱，咬舌自尽，刚刚才被救回来，但是舌头伤的太重了以后都说不了话了。”

　　“真是活该！”

　　“自作自受！”

　　“平常她没少仗着公主的身份欺负人，这下好了遭报应了吧。”

　　之前碍于她公主之尊，无人敢冒犯皇家权威。

　　如今她贬为庶民，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事情告一段落，大仇得报，宋沐冉却并不觉得开心。

　　她站在二楼雅间窗前，看着街上车水马路、人潮喧嚣，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长安街上，有步履蹒跚的老人提着菜篮子，遇到熟人还会停下脚步，寒暄一阵。

　　街边卖糖人的摊子站着一对母子，小男孩晃着母亲的衣袖，撒娇的讨要那个狮子糖人。

　　那位母亲无奈的笑了，温柔的摸着他的头，给他买了个糖人。

　　在街的另一头，两个小贩因一些摩擦起了争执，四周围着一群看客。

　　宋沐冉目光失焦，思绪仿佛被抽离身体，随着清风飘荡这纷杂的世间。

　　如果这一切都不曾发生，那他们一家人现在又会在哪里？

　　过着怎样的生活？

　　如果承承还在，应该也有那个小男孩那般高了吧。

　　这时，走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小姐，太子殿下到了。”紫云在门口提醒。

　　“好，快请进来。”她收回思绪，快速整理一下仪容。

　　下一秒，太子一袭墨色常服出现在门口，他面带笑容：“宋小姐。”

　　“太子殿下。”她笑着行礼，随后侧身招待太子入座。

　　“宋小姐为何搬出东宫，独自出去租房子住？”太子刚坐下就开始问。

　　这段时间父皇的身体不好，他一直住在皇宫，没来得及回东宫。

　　只听到暗卫传信说，宋小姐只住了两个晚上就搬出去了。

　　“多亏太子殿下帮忙，民女才能大仇得报，如今事情都已结束，沐冉不敢再叨扰殿下。”

　　对面的女子一袭蓝色轻纱衣裙，肌肤胜雪，不卑不亢，他目光深邃，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愫。

　　“不算叨扰，能帮上你的忙就好。”太子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何况，你还救过孤一命。”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都不为过。”

　　说道这里，他抬眼，看向对面的清冷美人：“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和孤说。”

　　“孤会尽力满足你。”

　　他温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知名的语气，似是暗示又好像在提醒。

　　“民女有幸替太子殿下挡下那一刀，是民女的荣幸。”她垂眼，镇定自若道，“太子殿下乃我国储君，民女不敢挟恩图报。”

　　“若这救命之恩，孤非要报答呢？”他转动手中的茶杯，茶水晃动激起层层涟漪。

　　杯中飘起的热气如一层轻纱，从中遮掩，她抬眼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那若有若无的威严压向她，她心中一惊，面上不显。

　　“若那日民女英勇就义了。”宋沐冉抬眼，笑了，“太子殿下是不是还得命人烧一封信下来，问问民女想要什么？”

第42章

　　她言笑晏晏，语气调侃像是在开玩笑。

　　可太子还是一下就听出了她的委婉拒绝之意。

　　还带着一丝决然。

　　他是太子，位尊权贵，想要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甚至都不用开口，一个眼神就够了。

　　何必像现在这般，费尽心思，百般迂回。

　　可是，他不想勉强她。

　　“也罢。”

　　他暗自叹了口气，眸中闪过一丝遗憾和晦暗。

　　站在一旁的贴身太监不断的朝她使眼色，听太子话落，他有些恨铁不成钢。

　　宋沐冉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置若罔闻，视而不见。

　　见此行的目的没有达成。

　　而他身为一国太子，事务也繁忙就不在

　　再逗留。

　　恭送太子离开后，宋沐冉在室内站了好久。

　　太子虽和昭阳公主一母同胞，为人却和嚣张跋扈的昭阳截然相反。

　　好在，她赌对了。

　　“紫云。”她轻声道。

　　“小姐，奴婢在。”紫云上前。

　　“你回家吧，不用跟着我了。”她眉眼带着笑意，语气平缓。

　　窗外传来一片喧嚣，夕阳也照射进来，温柔的撒在她身上，像是给她披上一层金纱。

　　好像下一秒，她就会乘风而去，回到天上做那不染尘世的仙女。

　　紫云心中一慌，鼻尖泛酸：“小姐，我不走。”

　　“傻紫云，卖身契我早就给你了。”

　　“你家中不是还有个年迈的母亲和一个年幼的弟弟吗？”

　　“你的家人在等你，回家吧。”

　　她转身看着窗外失神，语气轻而缥缈。

　　“紫云谢过小姐。”

　　“祝愿您往后余生岁岁平安，万事顺遂。”

　　紫云朝着她的身影，又磕了三个头才转身离开。

　　不一会，身后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凝烟……”方若博眸光深邃，声音低沉暗哑。

　　细听又透着些许小心翼翼。

　　宋沐冉眸光一颤，并没有转身：“恭喜江大人官复原职。”

　　听到她的称呼，他心中刺痛，眸光瞬间暗淡下来。

　　为官这几年他政绩斐然，官风清正。

　　因举报昭阳公主有功，又提供了一些宋丞相通敌叛国的证据。

　　所以皇上并没处置他，而是让他官复原职。

　　脑中想起上午进宫面圣时的场景。

　　“臣自知才疏学浅，不配为官，请皇上准许，让臣辞官回乡。”他跪在殿前，语气平静。

　　惠明帝挑了下眉，有些诧异。

　　而后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下面的方若博：“江爱卿怕是忘了，你半年前在这里是怎么说的了？”

　　方若博浑身一僵，显然已经记起来了。

　　他继续争取：“皇上……”

　　“好了。”惠明帝正色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如江爱卿这般清正严明的官员，恰恰是本朝最需要的。”

　　“又不是不准你日后回老家。”惠明帝笑了，“这样，朕给你放两个月的假，你好好休息再回京任职。”

　　“皇上……”他拧眉，还想说什么却被皇上挥手打断，直接一句，“朕累了，你退下吧。”

　　他无奈，只得谢恩告退。

　　一出皇宫他就命人打听她的消息，听到她在这里便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却在不远处看到太子的马车，停这间茶楼门口。

　　他并没有立即上楼，想了想，转身去了对面的酒楼。

　　直到太子离开，他却开始踌躇着不敢过来。

　　他是个男人，太子对她的心思，他看的分明。

　　他在害怕。

　　既是因为过往的事对她愧疚无颜相见，也是怕她爱上别的男人。

　　将他们过往的一切，随着秦凝烟这个名字一样，被埋葬在半年前。

　　一道清冷疏离的声音打断他飘远的思绪。

　　“江大人找民女可是有何事？”

第43章

　　她神色淡淡。

　　一句江大人，一句民女。

　　一个是大理寺少卿，一个是平民百姓。

　　像是在提醒他们之间巨大的身份差异，彼此之间的距离被劈开一道莫大的鸿沟。

　　他心中苦笑，语气艰涩：“凝烟，我……”

　　“江大人，我是宋沐冉。”她转身打断他，提醒道，“秦凝烟半年前就已经死了。”

　　死在了乱葬岗。

　　他亲手埋的。

　　不是吗。

　　对上她的视线，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他瞬间读懂了。

　　胸口密密麻麻泛起刺痛，他深吸口气，强颜欢笑：“沐冉，你什么时候回锦州？”

　　“三日后。”

　　“好，三日后我和你一起回去。”他直直的看着她，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导致眼睛有些酸涩。

　　“好吗？”见对面的女子沉默不语，他生怕她会拒绝，再次小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