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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祺祺在我怀中沉沉睡去。

我轻手轻脚将他放在床上时，听见他几乎轻到听不清的嘟哝。

“爸爸……别不要我……”

第7章

我眼泪再也止不住，一滴滴落在他小小的病号服上。

我紧盯着他的脸，心脏犹如刀割。

片刻后，我跟护士打过招呼，大步走出了医院。

叶氏大厦。

我走进大门，直奔顶层。

刚走出电梯，就见司北凌的助理毕扬迎了上来。

“太太，叶总在开会……”

我停住脚步，定定开口：“那你告诉他，哪怕等到凌晨，不见到他我不会走。”

毕扬脸上闪过一丝为难，随即转身离开。

不过十分钟，司北凌的身影就出现在我面前。

他西装革履，脸上却全是厌烦。

“江妏云，你又想干什么？”

我平静的看着他：“司北凌，跟我去医院，祺祺病了，他需要你。”

司北凌眼里闪过怒意：“他生病你不陪着他，却用这个当借口跑来闹事？”

他扭头看向毕扬：“送她下楼，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再踏进叶氏。”

眼看着他要转身，我上前一步拉住他。

“司北凌，如果你不回去，我不介意告诉媒体，我们婚姻破裂的真相。”

司北凌猛地转头，厉声道：“江妏云，你真是疯了！”

他眼底的厌恶刺的我红了眼，我看着他，满心怆然。

“我只想要我的祺祺有爸爸陪，司北凌，我有什么错？”

司北凌看着我，脸上忽的闪过瞬间怔忪。

几秒钟后，他甩开我的手，大步朝着电梯口走了过去。

“江妏云，下不为例！”

看着他的背影，我攥紧了手，快步跟了上去。

我们到医院时，正好看见医生从祺祺病房里走出。

蓦的，我心头涌起一股剧烈的不安。

我几乎是冲到了医生面前，下意识问道：“医生，怎么了？”

医生看向我，眉心紧蹙。

“时女士，祺祺又发烧了。”

我瞬间睁大了眼睛。

而医生随之而来的话，更是将我打入地狱。

“一个月内必须找到合适的移植骨髓，否则祺祺挺不过去，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寒意从我脚底腾起。

医生走后，我下意识看向司北凌：“你说过要给祺祺找骨髓的，现在有没有消息？”

司北凌顿了顿，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开口：“没有。”

这时，病房里的祺祺却睁开了眼，看到司北凌的瞬间，脸色都红润了几分。

“爸爸！”

司北凌脸上挂起笑意，大步走了进去。

我站在门外，看着祺祺脸上的笑意，鼻尖不由发酸。

一个月啊……

我放在兜里的手机突兀的震动起来。

竟是林媛可的信息。

【江妏云，别怪我不帮你，时宁的骨髓跟你儿子的能配上。】

【可是司南心疼时宁，根本不愿意让她做这样的手术呢。】

手机从我手里滑落在地，我看向病房里满脸笑意的司北凌。

这一刻，有什么从我心里，彻底消散。

转眼就是半个月过去。

我一直在医院陪着祺祺，司北凌也尽心尽力的陪着他。

可祺祺的身体还是迅速衰败下去，一整天都清醒不了多少时间。

直到医生站在我面前，脸上满是遗憾地说。

“现在，就算有骨髓，也无力回天了。”

第8章

一瞬间，我像是被抽空了灵魂，茫茫然的看着医生离去。

直到两个女人从我身旁走过，她们说。

“看樵山上面的那座庙真的很灵，我上个月去求的平安，我老公就真的可以出院了。”

我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正想转身问个明白，手机却响了起来。

刚接起，叶冬鸯焦急的声音就砸进我耳中。

“嫂子，怎么办，我妈和我哥，已经在给叶时宁办认亲仪式了。”

我反应了好半天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胸腔里那颗心仿佛不再跳动。

我惨然一笑：“没事，以后叶家的事情，都跟我无关了。”

挂了电话，眼前也没有那两个女人的身影，我抿了抿唇，转身走进病房。

看着仍在昏睡中的祺祺，我喉间发哽，久久不语。

这一晚，我就这么看着祺祺，看着他因为疼痛无力呻吟，看着他因为疼痛满身是汗。

监控仪上的指标，永远都低于水平线，就像预告着我的祺祺随时都要离开我了……

晨曦迎来，我也顶着哭肿的眼将他轻轻抱起，走出了医院。

两个小时后，我站在看樵山的山脚下。

看着面前那道蜿蜒向上的阶梯，我背着祺祺，虔诚的跪了下去。

我的头磕在地上，冰凉一片。

“信女江妏云，错爱一人，犯贪恋嗔痴，怨怼愤恨。”

“我知晓此生无望，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6

“祈求菩萨显灵，救救我的孩子！”

一步一跪，一跪一磕。

膝盖和额头都传递着钻心剧痛，我却觉得越发难过。

祺祺的病痛，是不是也是这样？

跪到半山腰时，我却突然听见祺祺虚弱的声音。

“妈妈……”

他的声音像是一道强心剂，刺激的我整个人都振奋起来。

菩萨显灵了！

“祺祺，不怕，你的病一定会好的！”

我身体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拖着膝盖再度往上爬。

祺祺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肩膀，声音都带了哭腔：“妈妈……不要跪了……”

伴随着他的哭声，那道声音再度响起。

【我不能，不能让妈妈知道我是重生来的】

【也不能告诉她……这场病是我为了回来救她，要付出的代价】

我赫然瞪大了眼，整个人往前扑倒，手掌重重撑在石阶上。

“祺祺，你在说什么？”

可祺祺却没有说话。

他的头重重落在我肩膀上。

一滴血突然落下，砸在我面前的石阶上！

我颤着手将他抱在面前，却看见不知什么时候，他留起了鼻血，下半张脸早已鲜血淋漓！

我简直肝胆俱裂，我抱着他，一声急过一声。

“祺祺，看看妈妈！我们就要见到菩萨了，你就要好了！”

祺祺迷惘地看着我，乌黑的眼睛里全是依恋之色。

他的手放在我胳膊上，嘴巴微微动着。

我连忙凑近他，却听见他说：“妈妈，这一次，你一定要幸福……”

下一秒，他的手就这么从我臂弯滑落，重重落在石阶上！

我彻底愣在了那里。

我猛然看向山顶那座庙。

“菩萨，你不是让我儿子醒了吗？为什么他会这样？”

“那么多人拜你，你为什么不显灵！”

我重重磕下头去：“求您显灵，求您显灵啊！”

可我怀中的祺祺，却始终没睁开眼睛。

我骤然恸哭出声。

“祺祺……妈妈没有拜过神，是不是这样拜没有用？”

“菩萨不帮妈妈，对不起……是妈妈没有用，妈妈没有办法了……”

第9章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我抱着祺祺逐渐冰冷的尸身，望着雨幕中那座模糊不清的庙。

喃喃低语：“为什么您不帮我？我做错了什么？”

长长的石阶上，唯有我撕心的质问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撑着雨伞的游客走到我面前。

她眼眶通红，指着我怀中的祺祺哽咽开口。

“小姐姐，带着孩子回去吧，他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一句话，将我从恍惚中惊醒。

我看着祺祺苍白至极的脸，踉跄着起身。

“是……我的祺祺该回家了。”

殡仪馆内。

我看着被推进焚烧炉的祺祺，干涩的眼眶再度涌出泪。

熊熊火焰倒映在我眼球内，仿佛要烧尽我所有的念想。

不过半个小时，工作人员就将骨灰盒递到了我手里。

“女士，节哀。”

我接过那个轻飘飘的盒子，心里痛意不休。

“麻烦你，带我去挑选墓地。”

我特意为祺祺挑选了一个上好的地方，却在结账时出了问题。

“女士，抱歉，您的卡被冻结了，无法使用。”

我一怔，眼前闪过司北凌的身影，倏然苦笑。

“还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留给我。”7

我看着那个小小的骨灰盒，愧疚和痛意撕扯着我，几乎将我从中劈成两半。

最后，我取出了卡里的所有钱，选中了一个最小的墓地，走出了殡仪馆。

我带着祺祺的骨灰盒回到家，想给他收拾一些东西。

最后却发现，除了那个小熊玩偶，竟然没有什么可以带着的。

就在我拿着玩偶站起身的时候，里头突然掉出一张纸条。

我垂眼看去，上面歪歪扭扭的，正是祺祺的字迹——

【下辈子，希望我还是妈妈的小孩。】

翻江倒海的痛意瞬间盈满胸腔。

我喉间一阵腥甜，竟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纸条上的字仿佛尖刺，刺的我眼睛都要流出血来。

我抱着玩偶瘫软在地，泪意瞬间涌出。

“为什么，明明他已经回到我身边，为什么要走？”

我将玩偶死死按在胸口，声声泣血。

“如果我有罪，你尽管拿走我的命啊！为什么要带走我祺祺！为什么啊！”

极度的痛苦中，我眼前突然闪出祺祺小小的身影。

他就这么站在虚空中，朝我伸着手。

“妈妈，祺祺不想走……”

我猛然扑过去，却重重摔在地上。

无边的痛苦中，我抱着他最爱的玩偶。

“祺祺，你想妈妈了是不是，别怕，妈妈来陪你了……”

城郊墓园。

我站在那个小小的墓地前，看着那张黑白照片上的笑脸，声音干涩。

“祺祺，妈妈给你拿了你最爱的玩偶，开心吗。”

我一步步走向那口还未封土的棺材，将骨灰盒和玩偶拢在怀里，蜷缩成一团。

“宝贝，妈妈不会让你孤单的。”

利刃划破手腕，我紧紧抱着骨灰盒，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慢慢的闭上眼睛。

菩萨啊，如果您真的显灵，求求您答应我一件事吧。

如果真有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