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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静静地盯着一个地方许久，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体育馆的反光板照出一个朦朦胧胧的虚影。

可下一秒又不见了，大概只是光影。

顾栩收回了视线，那边贺昱自证清白的朋友圈也发完了。

重新回到战场，贺昱被顾栩疯狂杀球，他被虐的哇哇大叫：“我没惹你吧顾栩？”

我也疑惑地看着顾栩，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手机铃声响起，贺昱得救了似的喊停：“接个电话！”

“什么？”听清电话那头说的什么，贺昱一脸震惊，随后表情复杂地看向顾栩。

我似乎明白发生什么了。

可顾栩不明白，神色淡淡：“怎么了？”

贺昱组织了下语言，纠结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

“顾栩，你可能还有个……呃，一群亲人？”

第16章

顾栩平静的表情瞬间龟裂。

他声音喑哑，带着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贺昱开车带他来到一栋豪华气派的别墅。

门口等候着一大群人，有老有少。

小的一脸懵懂，好奇地打量着他；老的眼含热泪，想上前拥抱他，却踯躅不敢上前。

顾栩怔怔地看着面前头发花白的老人。

“原来我还有亲人吗。”他轻声呢喃着。

他声音很小，其他人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什么？”

可是我听见了。

是的，他还有亲人。

他外婆一家。

当初顾栩的母亲不顾家中反对，嫁给顾栩的父亲，后来又换了城市生活，自此了无音讯。

兰家一气之下，再也没有跟顾栩的母亲联系。

二老再听到女儿的消息，就是夫妻双双离世，只剩一个孩子，孩子却不知所踪。

二老深受打击，一夜白头。

碰巧贺昱在朋友圈发的照片，被人看到了。

顾栩跟他外婆年轻时长得很像。

照片被转发给了兰家人，这才找到顾栩。

搀扶着老太太的中年女人感叹着：“姐姐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她扭过头却悄悄抹了抹眼角，这是他的小姨。

兰老太太小心翼翼地握住顾栩的手，心疼得掉泪：“阿栩，这么多年，你一个人该有多难啊……”

顾栩低头看着那双枯瘦的、皱巴巴的手掌，干燥却无比温暖。

陌生的情绪在胸腔中翻涌，那是……家人的感觉。

这对顾栩来说，无疑是冲击巨大的。

他曾以为自己在这世间再也没有亲人，可是现在一双双关切的眼睛将他包围。

他们热切地将他迎进家里，还为他准备了独属于他的房间，卧室书房阳台一应俱全。

我飘在众人身后，一路看过去，布局温馨又贴心，能看出来布置者十分用心。

“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可以再请人来重新装修。”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顾栩脸上，他们满脸写着紧张、忐忑，只是担心他会不喜欢。

顾栩薄唇微张，声音艰涩：“……我很喜欢。”

所有人松了口气。

我眼睛一酸。

顾栩，终于有家了。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

所幸我写的时候留有余地，又或许，我的内心本就存有这样的念想呢？

我曾在无数个日夜里，期待自己的人生，像故事中的主角一样，苦尽甘来。

出现一个亲人，出现一道救赎我的光，可是没有。

我无法分辨这些念头，可总归达成我所想。

他如今有喜欢他的人，有真心待他的朋友，有关心他的亲人。

一切都在往美好的方向发展。

我无法得到的、无法实现的，至少他可以拥有，可以得偿所愿。

这就足够了。

而我，也该就此消散了吧……

深夜，顾栩驱车来到了墓地。

我一阵恶寒，虽然没看到除我以外的灵魂，但我还是感觉背后阴风阵阵。

他居然大半夜跑这种地方来。

他来到我的墓前，轻轻道：“贝思梦，我有家了。”

我知道。

可是他下一句话瞬间将我平静的思绪搅乱。

“我知道你骗了我，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结局。”

第17章

顾栩又回到了小出租屋。

他坐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其实不太理解，这里对他来说，应当是一段灰暗记忆的载体才对。

为什么他总是往这跑呢？

“请问有人在家吗？”突然有人在外面喊道。

顾栩恍若未闻，依旧自顾自地发呆。

“咚咚咚——”外面的人又敲了几下门。

顾栩过了好半天，才起身去开门。

是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男子戴着头盔，手里拎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大保温箱。

他微笑道：“请问是顾栩先生吗？”

顾栩显然也不认识他，迟疑地点点头：“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对方将保温箱递给他，解释道：“是这样的先生，之前有一位贝小姐在我们店里冲了一张VIP卡，说只要我们店不倒闭，就每年为你送一个蛋糕，直到卡里的钱用完。”

“祝您生日快乐，生活愉快。”

顾栩捧着大大的箱子，低垂着脑袋，久久失语。

他的视线落在上面的贺卡上，上面是一行娟秀小楷。

“祝顾栩生日快乐！！！”

那是我亲手写的贺卡，店里保存的很好，只边边角角微微泛黄。

我想起陪他过的第一个生日。

自从父母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过一个生日。

我路过一家蛋糕店时，看到了打折出售的海绵蛋糕，询问店员小姐姐能不能送一支蜡烛。

店员小姐姐人很好，还免费给蛋糕抹上一层奶油，插上蜡烛。

就这样，我们在出租屋里，tຊ度过了第一个生日。

是他父母离开后过的第一个生日，也是我的第一个生日。

我还记得他当时的表情，冷硬地嫌弃：“谁喜欢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可是眼中的光芒怎么都藏不住。

他是开心的，却别扭地掩饰这份喜悦。

微弱的烛火摇曳着，为他的面容覆上了一层淡淡的暖色光晕，恍若神明。

我如今想起来仍记忆犹新。

顾栩取下贺卡，小心翼翼地收好，又轻轻拆开蛋糕上缠绕的粉色丝带，取出刀叉碟子，每一个动作都好像刻意被放慢。

眼看他就要直接切下去，我忍不住上前叫住他：“还没点蜡烛许愿呢。”

忘了他听不见我说话。

幸好他看到了蜡烛，还是先点上了。

“许愿。”

顾栩越过我去，他双手合十，无比虔诚。

他应当是不太相信这些的，如今却如此认真，我忍不住好奇他许的什么愿。

“算了，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切了一大块夹着水果的蛋糕放在一边，自己又切了一块吃起来。

我艳羡不已，可惜我尝不到味道。

奶油香甜绵密，蛋糕蓬松柔软……我想象着它的滋味。

蛋糕不大，但六寸的一个人吃还是很腻。

可顾栩一口一口仔细尝着，似乎这是什么珍馐佳肴。

我站在他身后，静静看着他吃。

我突然发现了不对劲，他吃得越来越快，几乎是胡乱塞进嘴里。

“贝思梦，你不过来尝尝吗？”顾栩的声音如一道惊雷在我耳畔炸开。

我骤然惊在原地。

他转过头，四目相对之时，那双眼睛里有晶莹的东西流出。

第18章

“你一直能看见我？”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栩。

顾栩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近我，在我面前站定。

“看不到，但我能感受到你的存在。有时还能听见你的声音。”

“我以为是我的幻觉，可是我真的，真的感觉你就在我身边。”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我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悲伤。

“直到刚刚，我真的看见了你。”

他哑着嗓子，平静地叙述着。

我说不出话来。

原来，还有人能感受到我的存在。

顾栩似乎想触碰我，又怕一碰我就会消失，手悬在半空。

痛苦和恨意交错，几乎要扭曲他的面容。

“两次，你在我面前死了两次！”他咬牙切齿，仿佛要将我的骨头嚼碎和血吞。

“两次？”我顿住了，“什么意思？”

他沉沉吐出两个字：“天台。”

原来，当时扑向我的人，是他吗？

可他不是不认识我了吗……

我怔怔失神。

顾栩声音发颤：

“贝思梦，你以为你死掉了，欠我的就能一笔勾销了吗？”

我将手放在胸口，那里分明已经没有脉搏跳动了。

我都已经死了，怎么还会心痛呢？

我轻轻问道：“那你希望怎样呢？我什么都做不了，能做的就只有改变你的结局。”

所有的情绪突然在这一刻爆发。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尖锐得像刀刃划在玻璃上，刺得耳膜生疼。

“我也痛恨自己的无力啊，我常常想，我怎么这么没用？在自己的世界里过得一塌糊涂，写个小说还要牵连无辜，我怎么什么事都做不好？”

“我没有办法了，顾栩，我欠你的还不清，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