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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一路支撑下来，苟活于世。

　　可如今我心里有了必须要做的事。

　　我不想再如此卑微地活着。

　　只能逆来顺受地接受别人的摆布。

　　我一定要手刃仇人。

　　替父亲复仇，替姜氏复仇。

　　荣嫣然，你欠下的账。

　　从今以后，我会一笔一笔地向你讨回来。

　　姜府。

　　酉时三刻，夜色渐浓。

　　袁景和一袭象牙色玉绸长袍如约前来。

　　我站在门前等他，如同等待丈夫外出归家的妻子。

　　只是见到他，便觉得无比心安。

　　脸上不自觉地浮起笑意。

　　但即使我再努力地掩饰，他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到我的异样。

　　晚饭过后。

　　袁景和与我一起在庭中散步。

　　他轻轻拉过我的手，细声询问：

　　“鸢儿，今天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我站在他身侧，抬头看到月色皎洁明亮。

　　月光如细细绵绵的银线，透过云层洒在他的脸上。

　　显得此时此景静谧又舒适。

　　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停滞了。

　　“景和，我是不是还没有单独为你跳过舞。”

　　他眼眸一弯，顿生波光粼粼。

　　“我可有幸得夫人一舞？”

　　我眼底蕴含着温柔的笑意。

　　心中突然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袁郎可还记得在袁府时，教习先生教过我们的强身健体的剑术？”

　　袁景和摸了摸我的头，“当然记得。”

　　“我突然觉得，若是改编成舞，也十分不错。”

　　于是袁景和折下一条柳枝，递给了我。

　　他眉眼一弯，尽收万千温柔。

　　“愿闻其详。”

　　我拿起柳条，以柳代剑，在月色下翩翩起舞。

　　一袭水绿色罗裙飘然旋转，绮袖并起，明珰乱坠。

　　手中柳条如妙笔生花，如长剑破竹。

　　凌空飘逸，在空中变化万千。

　　旋转，甩袖，扭腰，下摆。

　　动作一气呵成，英气十足。

　　此舞别具特色，舞风清雅端丽，自成一派。

　　一舞结束，袁景和鼓起掌来。

　　口中止不住地赞叹：“今日月光甚美，但不及鸢儿的万分之一，今夜一舞宛若月宫仙子下凡，只叫人觉得不枉此生。”

　　我向他伸出手，“袁郎可愿与小女子共舞？”

　　袁景和唇角微微漾起一丝宠溺的笑。

　　牵着我的手走到我的背后。

　　他一手扶着我的手，一手搂住我的腰。

　　两人的距离在顷刻间拉近，熟悉的气息压了下来。

　　我的脸颊不自觉有些滚烫。

　　但仍克制地带着他一起变换脚步。

　　这是我们第一次挨得这么近，我只觉全身的每一处感官都被放大，可以清晰地闻到他身上带着的微微清香。

　　每一处与他接触的地方都会有些微微发烫。

　　一舞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更近了一步。

　　几番思索后，我鼓足勇气对他说：“景和，我想像我父亲一样，入宫做官。”

第12章

　　袁景和如我意料中一样，面露诧异。

　　“鸢儿，你可知，为官之路本就艰难险阻，作为女官，在朝堂之上生存更是无比艰辛。”

　　“我知道。”我目光坚定道。

　　“但我想做的，并不在朝堂之上，而在后宫之中。”

　　我自幼喜舞擅舞。

　　小时候父亲为了我开心。

　　曾替我请来过一位宫里的舞姬指点一二。

　　舞姬若梦是在宫中获得过皇帝赏赐封号的正五品女官。

　　也是通过她我才知道，原来能歌善舞的女子也是可以进宫当官的。

　　那时候梦若姑姑对我说，我的天资聪颖，将来如若进宫，官阶定在她之上。

　　从前我性子懒散，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可未来我不想事事都依靠他人。

　　我要有在世上安身立命之本。

　　我要能抬首挺胸地站在心爱之人的身边。

　　我想凭借自己的能力为父亲报仇。

　　也想用自己的双手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袁景和明白了我的心意，眉头紧紧皱着。

　　过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当朝的淳淑贵妃，是我的亲姑母，过段时间她要在宫中举办家宴，我带你一同前去吧。”

　　淳淑贵妃是皇帝的宠妃之一，只可惜一直无所出。

　　大皇子的生母仪妃去世后，便一直养在淳淑贵妃膝下。

　　怪不得那天萧逸清说袁景和向来与大皇子交好。

　　原来竟还有这层关系。

　　“淳淑贵妃竟是你的亲姑母，此事我竟毫不知情。”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树大招风，此事没有对外公开，是陛下的旨意。袁氏不宜在扬州城太过显眼，只有极少部分皇族与高权官眷知晓。”

　　怪不得，他只是一介富商。

　　身为尚书嫡女的荣嫣然见到他，却多有顾虑之色。

　　袁景和目光深沉，“你若入了宫，我怕难护你周全。”

　　多年前，皇帝最宠爱的妻子姝元皇后与太子承礼在一场意外中丧生。

　　太子之位虚空已久。

　　大皇子承胤与二皇子承佑都虎视眈眈。

　　这扬州城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

　　可实际朝中局势变幻莫测。

　　袁景和向来不愿参与宫中政事。

　　但如今为了我的心愿。

　　他愿意入宫赴宴，与皇族周旋。

　　看着他忧虑的模样。6

　　我心里也在想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可我如今一人守着诺大的姜宅。

　　身上若无实职，实难立足。

　　我必须要有足够的能力能抵挡住他人的暗害。

　　我没有回答袁景和的忧虑。

　　反而轻轻靠在了他的怀里，忍不住问道：

　　“景和，你为何待我如此好，我真的值得吗？”

　　他的手搭在我的腰后，无奈地笑了笑。

　　“小傻子，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你数遍了。”

　　我伸出手搂紧他的腰，有些意气用事地对他说：

　　“我不管，过去你总是在这个问题上敷衍我，我想听你说真心话。”

　　他温柔地抚了抚我的发尾，“你真的想听吗？”

　　我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看向天上的明月，深邃又温柔。

　　像是想到了过去的事：

　　“初次见你那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你倒在血泊之中，浑身沾满污渍。

　　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我并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可是那天竟鬼使神差地想要上前看看发生了何事。

　　我看见你就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阳光照在你身上。

　　你就好像在静静等待死神的降临。

　　仿佛死亡并不可怕。

　　我天生不足，自幼体弱多病，每日与汤药作伴。

　　因此对死亡也有着天生的恐惧。

　　那时候我就想。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子。

　　她好像并不惧怕死亡。

　　从那一刻起，我突然变得释怀。

　　我意识到，也许死亡真的没什么可怕。

　　我想扶你起来。

　　你却好心劝我离你远一些。

　　你说害你的是一个有权有势之人。

　　让我不要给自己惹祸上身。

　　我笑了好久。

　　还从没有听过别人对我说过这句话。

　　除了觉得有趣之外，更被你的善良感动。

　　你那时已经是身处如此危险的境地。

　　心中却还牵挂着他人的安危。

　　当时我便想，一定要救活你。

　　我想陪在你身边，想了解你。

　　我想以后都不要再让你受苦。

　　那时我在心里想啊。

　　神明怜爱世人，却怎么遗忘了这个女子。

　　但没关系。

　　从此以后，就让我来做她的神明吧。

　　那时我便在心中跟神明发誓。

　　会用自己的性命。

　　护此女子一生周全。”

　　袁景和静静地讲述着。

　　我的思绪也随之一同回到了初遇的那天。

　　这感觉很奇妙。

　　兜兜转转，我竟又回到了这个好看的书生身边了。

　　“景和......”

　　我抬头，安静地注视他。

　　家破人亡，爱人背叛，仇人侮辱与践踏......

　　过去的我似乎经历了太多痛苦与磨难。

　　也曾一次次抱怨老天不公。

　　我曾认真想过自己是否真的是个不祥之人。

　　难道自己真的不该来到这世上吗？

　　但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有这种想法了。

　　我如今只想感谢上苍。

　　感谢老天够将眼前人送到我的身边。

　　让我过去经历的一切痛苦回忆，都变成风沙，随风而散。

　　有一滴泪静静在我眼角滑落。

　　袁景和低头，将泪珠吻进唇间。

　　月光照在他的侧脸。

　　我转过头，轻轻抬起脚尖。

　　闭上眼，如月色般温柔的吻袭来。

　　唇齿相依间，两颗心也越靠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