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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他来不及去揉，就摇下车窗去看朱清余。不远处的地摊上，她正蹲着身子，不知在挑选什么。周思扬眯起眼睛，似乎是一些闪闪亮亮的小玩意，在路灯下亮晶晶地折射着钻石般的光芒。

　　朱清余低着头，指尖在那些小玩意儿上挨个滑过，最后停在了某一处，她抬起头，犹豫着开口，摊主回答后，她又说了几句话，两人一来一回谈了几轮，似乎是在讲价。说到最后，摊主有些不耐烦，重重一点头。朱清余像是怕他反悔，立即从口袋里掏出钱来，摊主给她找了几张零钱，用手指从地摊上勾起一条银色链子，下方坠着一个小小的吊坠，在空中来回晃悠了半天，最后悠悠落到了朱清余的手掌心上。

　　周思扬把头探出车窗，想要看得更真切一些，却只看到朱清余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盯着那条项链看了许久。冬日里的寒风好似刮骨的钢刀，一下又一下地刮在周思扬的脸上，他看着朱清余慢慢合拢手掌，小心翼翼地把项链收进口袋里，被冷风冻得青白的小脸上泛着止不住的笑意。

　　她站起身，把脸埋进衣领里，迎着寒风，朝着和出租车相反的方向走去。

　　周思扬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他那时还太年轻，并不明白为什么朱清余买到了喜欢的东西，可他却为她开心不起来。后来，随着年岁增长，他才逐渐明白，少年时，他总幻想自己就是电影里那个踏着七彩祥云而来的英雄，能够时刻拯救朱清余于水火。他怜惜她的苦难，却也利用着她的苦难，妄想着在所有她困窘的时候华丽出场，让她依赖着他，崇敬着他，再也离不开他。可没想到，朱清余却不是他人生电影里那个想象出来的柔弱女主角，她一路历经艰难困苦走来，比谁都要强大而坚韧。她想要的，她会奋力去争取。而她不想要的，就算他捧在她的眼前，她的目光也不会有丝毫停留。

　　第二天，周思扬眼下带着乌青，哈欠连天地去上学。或许是因为昨晚那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没有得逞，他一整天都避着朱清余，人也恹恹的，打不起精神来。六点大课间时，宋捷忍不住打趣他：“怎么？平时清清长，清清短，到了见真章的时候萎了?”

　　周思扬听不明白，他把脸埋进打开的书本里，有气无力地问：“什么意思？”

　　“今天可是情人节啊！你难道没安排什么小惊喜？”

　　“啊？”周思扬唰的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宋捷，仿佛要在他身上烧个洞，“今天是二月十四号？”

　　宋捷连连点头，周思扬一声哀嚎。一进正月，人们仿佛商量好了似的，说起日子来都是正月初几，正月十几，没几个人用公历来算日子。眼下还没出正月，他只记得今天是正月十七，谁能想到居然碰上了情人节？

　　“你不会什么都没准备吧。”宋捷啧啧出声，“当你女朋友可真没劲儿。”

　　“一边儿去，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还好意思来挤兑我。”周思扬一抬手，把宋捷的脸推得老远，那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他看了就烦。

　　宋捷的嘴巴被他捂住，可眼睛还在骨碌碌地乱转，突然像看到什么似的，又呜呜呜地挣扎着想要说话。热气哈到周思扬的掌心里，痒得难受，他急忙缩回手，在宋捷的衣服上擦了擦，嘴里念叨着：“真恶心，唾沫都喷到我手上。你想说什么？”

　　“我说，朱清余好像正在教室后门等你呢。”

　　两个男生鬼鬼祟祟地朝后望去，只见朱清余两手放在兜里，站在离后门不远的走廊窗户处，像罚站似的，低垂着头，两只脚不安地来回交替挪动。

　　宋捷给了周思扬一个你完了的眼神，起身笑嘻嘻地从后门走过，路过朱清余时还特意大声说：“原来今天就是情人节啊。”

　　朱清余听到宋捷的话明显一愣，脸霎时变得通红，抬头远远地望了周思扬一眼，见他也在盯着她看，她更加慌张，下意识地转身朝着楼梯口处跑去。

　　刚下了几阶楼梯，朱清余的马尾辫就被人一把拽住。她被迫仰头，正看见周思扬线条利落的下颌。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皱着眉问：“跑什么？”

　　忘了今天是情人节的人是他，要跑也该是他跑。

　　“走吧，去吃饭。”正式开学了，学校再次恢复正常作息，他和朱清余又能在一起吃饭。周思扬心里盘算着今天好歹是情人节，要不走远些，吃点好的来补偿一下朱清余。虽然时间紧张，但他早和看门大爷混了个脸熟，迟回一会儿也不怕校门上锁。

　　朱清余罕见地没有唱反调，反而一路不言不语地跟在他身后，双手还是放在兜里，一脸紧张模样。周思扬几次去拉她的手，都被她躲了过去。两人猫捉老鼠般走到一家连锁西餐厅，找了个最深处偏僻的位置坐下。

　　周思扬按着朱清余的口味点了菜，等菜的间隙，他有些羞赧地开口：“今天，好像是个特别的日子……”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朱清余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直起身，她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像下定某种决心般小声说：“今天是情人节。”

　　周思扬干笑几声，又说：“我……”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朱清余再次打断他的话，她似乎有些呼吸不畅，平日里清浅的呼吸声此刻变得分外粗重。周思扬在她愈加急促的呼吸中神思恍惚，她说什么？她准备了礼物？这不应该是他的台词吗？

　　却见朱清余终于把藏了一路的手从兜里拿出来，手掌一松，礼物落到周思扬面前，而她却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反应。

　　周思扬盯着眼前的物什发愣。一个浅蓝色的信封，皱巴巴地卷在一起，上面还有洇湿的水渍，估计是她因为紧张而渗出的手汗。还有一个小小的红色布袋，刺绣粗糙，布料扎手，用红绳系着口。周思扬抽掉红绳，拎起布袋轻轻一倒，一个亮闪闪的小东西滚了出来。

　　那是一颗银色的心，被银链穿着，端端正正地躺在他的面前。

　　周思扬眼前一下子浮现出朱清余昨晚在寒风中细细挑拣的身影，他难以置信地问：“这，这是给我的？”

　　“嗯。信你回家再看。”朱清余的声音很轻很轻，像羽毛搔过周思扬的心头，让他整个人又痒又麻，耳朵里轰隆隆的，脑袋里却全是一个寒假以来朱清余奔波忙碌的纤瘦身影。她卖了多少杯奶茶，才换来这一个小小的银坠子？

　　周思扬不敢去数，当然，他也数不清。

　　他只觉得舌头发僵，鼻尖发酸，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可偏偏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混杂的情绪全都挤在喉咙里，仿佛只要一开口就要把他整个人都湮灭。

　　手心里攥着那个银坠子，周思扬忍得眼睛发红。

　　“你不喜欢？”朱清余见他半天不说话，还以为自己的礼物太过廉价，入不了他的眼。她本就惴惴不安，此刻更多了些难以言说的羞恼。

　　周思扬听了这话，眸子里却闪过一丝亮光。他猛地站起身来，越过桌子，一把拉住朱清余的手腕：“跟我走。”

　　朱清余被他拽着踉跄前行：“去哪？”

　　“去我家！”

　　朱清余愣住，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烫得灼人，她抬头去找他的眼睛，他的眼里烧着一把火，她的身影倒映其中，仿佛也要被烧成灰烬。

　　她不再多问，反手和他十指相扣，并肩走出餐厅。

　　为了上学方便，高中时，周家暂时住在市一中附近的巷子里。平日里周永文工作忙不常回来，秦云白天还要在老房子那边照料她的那些宝贝花草，只在晚上过来。现在还不到晚上饭点，负责采买做饭的钟点工林阿姨也不在家里。

　　周思扬拉着朱清余一路跑回家，进门前，朱清余躲在他身后，生怕周思扬的父母突然冒出来，责问他们两个的关系，后来发觉他家里真的空无一人，她这才把心咽回肚里。

　　两人换了拖鞋走进周思扬的卧室。

　　卧室很大，一整面的书柜，各种颜色的书脊拼成一副奇特的画。床正对着书柜，床头整整齐齐地贴着几张篮球明星的海报。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空气里还带着一股清冽的青草香味。

　　周思扬一进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