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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玥听到这个称呼，身形陡然滞住。

她有多久……没有听到谢辞风这般唤她了？

她未渡劫之前，做梦都想让谢辞风再如从前那般唤她一声阿玥。

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可时玥心底却没了多大波澜。

她扯起嘴角笑笑，问谢辞风：“神君都想起来了？”

谢辞风抓着瓷瓶的手紧了紧，垂头道：“是，那一千年里的所有……其实本君从前就有所察觉。”

“是吗？”时玥步步及近，带了几分玩味去问谢辞风，“那神君这么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谢辞风眼睫颤动，一字一句却格外清晰。

“本君已经下令处置了玉竹，那些年她带你的伤害，已经无法弥补，本君也只能先将她打入天牢，再用诛仙之刑替你泄愤。”

诛仙刑罚，那是生生剔除掉所有的仙骨，贬回肉身凡胎永世不得修炼。

但就算谢辞风不这般做，之后的时玥应该也会这样处理玉竹。

她在心底认同了谢辞风的做法，正要说些什么，竟然听见谢辞风又说：“其次，是本君想要带你下凡走走，不知你可愿意？”

第二十七章

“下凡？”

时玥困惑，不知谢辞风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谢辞风但是十分坦然，他提醒着：“你从前不是常跟本君说想要下凡看看，正巧再过几日，就是人间除夕，何不趁此机会走一遭。”

天上一天，地上一月。

时玥掐指一算，发现果真如此。

其实如今的她对人间游玩一事兴致缺缺，但总得做出副样子，来哄谢辞风高兴。

所以时玥并未拒绝，甚至故作惊喜：“我早就想下凡走走了，多谢神君！”

听到她前半句话的谢辞风显然放松了许多，但听到后半句的时候，又莫名紧绷了起来。

他错开时玥视线，有些别扭的提醒：“你可以如往常一般，照旧唤本君辞风便好。”

时玥一时哑然，念及谢辞风想起从前往事，这般要求她也正常。

所以她也是份外别扭地唤了句：“辞风。”

那边没有应下，尴尬在二人之间弥漫。

三日后，人间除夕。

客栈内。

神仙下凡时，为引起人间轰动，都是要收了神力化作普通人模样的。

时玥换上身凡间女子的桃色钗裙，低头有些新奇地看了看，又去问谢辞风：“辞风，你看我这衣裳颜色是不是太嫩了些？”

好歹，她也是活了上万年的人了。

而谢辞风依旧穿着黑袍，收了神辉，整个人看起来依旧亮眼。

他闻声看了时玥一眼，随即有些发愣，迟迟不语。

时玥困惑，又唤他一声：“辞风？”

谢辞风怅然回神，咳嗽了两声才道：“好看。”

旋即又沉默了下去。

时玥心底荡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但也说不出其余的话。

她与谢辞风之间，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相顾总是无言，又拼了命地跟彼此纠缠。

时玥有些怕再这样下去会露出端倪，恰在此时，放在怀里的通天镜震了一下。

通天镜是与天界的法子之一，谢长明听闻她要下凡时，令她带上的。

此刻，定是谢长明有事找她。

时玥如释重负，仰头跟谢辞风扯了个借口，就去找了个僻静地方与谢长明通信。

拿出通天镜，一道白光闪过。

谢长明的面容出现在镜内。

许是近日事多的缘故，他看上去有几分憔悴，强打着精神问时玥：“你与辞风这段时候相处得如何？”

不提这回事还好，提起时玥就有些闷闷。

她咂摸了下，半晌才找出措辞跟谢长明解释。

“倒是也没什么不好，只是相处起来总觉得有些怪，二人时时没有话说。”

那头谢长明拖长声音：“竟是这般——你可有将那个锦囊给他？”

“这当然有。”想到这里，时玥不由得叹气。

“谢辞风想起了从前一切，我也能察觉出他想弥补于我，但我想……应当仅仅只是弥补，千年磋磨，他应当也爱不动了，我们每日相处仍旧是毫无话说，只觉得尴尬。”

天宫内。

谢长明看着镜中时玥困惑的脸，心中已经了然。

但他迟迟未说，等到时玥欲将此事作罢时，谢长明才慢慢道出句：“本君知道缘故了。”

时玥眼眸一亮：“哦？”

谢长明浅笑，字字句句都分外肯定：“阙月上神会这般想，或是觉得尴尬，只是因你已经完全不喜欢辞风了。”

第二十八章

世间男女，只有不爱还要硬装作恩爱模样时，才最为尴尬。

时玥听到谢长明道破真相时，先是怔了瞬，后又在心底认同。

谁说不是这般呢？

经历了从前种种之后，还能爱上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那不叫深情，叫做蠢。

更不用提现在的时玥其实是阙月，过情关过情关，过了情关不就是断绝对情爱的所有幻想么？

所以时玥懒得反驳，只坦然道：“即是这般，那我万一被谢辞风看出了破绽了怎么办？”

谢长明听到这句，并不做回答。

他只是很莫名地反问了时玥一句：“当真是半分都不喜欢了？”

时玥叹气。

她看着镜中谢长明的面容：“不喜欢，哪怕我如今对谢辞风仍有恻隐之心，也不过是之前那千年的习惯，仅此而已。”

话声中，谢长明的眉头渐渐蹙起。

他朝时玥摆出副无奈的表情：“爱一个人应当是天性才对，本君也不知道该如何去伪装，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反正时日不多，你自个儿安排着去，一定要让谢辞风如从前那般爱你，再令他死心，断绝他的七情六欲，才算是帮他渡过情劫。”

后边，便又是老一套的那种话。

时玥懒得再听下去，干脆含糊应着，然后切断了通讯。

她将通天镜收回囊中，躺在榻上望着房梁，细细思量了一番。

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最为紧要的，不就是待他好，一同去做许多是事儿，让他知晓自个儿是旁人眼中的偏爱？

明白这点后，时玥心中逐渐有了法子。

在人间的这五日，她定要让谢辞风如从前那般喜欢她。

第一日。

除夕当天。

家家户户都挂起了大红灯笼，垂髫小儿捂着耳朵放鞭炮。

时玥捧着碗热腾腾的饺子，站在谢辞风的房门前，小心叩响。

房门很快被打开。

谢辞风瞧见她这副模样，顿时愣在了原地：“你这是在做什么？”

时玥不管不顾，挤进他的房中。

她将汤碗放在了桌上，转身热情招呼谢辞风：“我听闻人间除夕这日是要吃饺子的，所以起了个大早，问店家借用厨房替你包了一碗，你快来尝尝看！”

谢辞风好似还没明白这个习俗，但还是格外诚实地走到了桌边。

他看着这碗还冒着热气、包的有些随意的饺子，还是在时玥期待的目光中，拿起勺吃了一个。

时玥更加好奇，忙问他：“辞风，你觉得问道怎么样？”

谢辞风静默了片刻，才放下勺子，他直言不讳：“难吃。”

时玥一瞬噎然。

她来不及纠结那碗饺子能有多难吃，只是没想到谢辞风这般不给她留面子。

按照常理来说，一个男人对女人有点喜欢，就算她做了不太擅长的事，他也会安慰。

看来谢辞风对她的感情，也不剩多少了。

但时玥也不觉得挫败，她收拾好心情，将饺子碗端去一边又盛情邀请；“那我便带你去外头吃，今夜正好有烟花会，我们正好一同去游玩。”

第二十九章

这次谢辞风倒是没再拒绝。

他先去洗漱，时玥便在房中等他。

四周安静，她等得有些无聊，便将眸光投向了被谢辞风嫌弃过的饺子、

时玥心念一转，飞快夹起一个吃了。

她倒是要看看这份饺子，能有多难吃……

只是这个念头还没完，时玥就赶紧把饺子吐了出来，表情无比狰狞。

饺子没熟也就罢了，她似是将糖当成盐放了不少，甜的有些发齁。

时玥赶忙抓起桌上茶水灌了两口，这次，还当真是她误会谢辞风了……

恰在此时，谢辞风洗漱回来。

他看着时玥有些怪异的神色，不由得蹙眉问：“你怎么了？”

时玥故作无事，一水溜说了不少话：“我好着呢，没什么事儿。辞风收拾好了么？既然如此我们便快些出门吧！”

言罢，她便率先跑了出去。

谢辞风没多说什么，只得跟上。

集市中。

人间除夕热闹不假，但时玥只觉得发闷。

她一路都不知道该跟谢辞风说些什么，只能眼神四处乱飞着。

好在摊边小贩不少，卖着各式各样的新奇玩意。

时玥走到一个面具摊前，看着上头形形色色的面具，不由得感慨。

“古往今来，好似人间所有的情爱，只要涉及到集市，就免不了面具与说书人，还有互送定情的簪子与手帕。”

谢辞风在旁听到这段话，似是来了点兴致。

他问：“直到如今，凡间男女还是在用这一套吗？”

时玥点头，旋即就看见了谢辞风有些纠结的神色。

她心中升起一个念头，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难道辞风，你也想买面具？”

谢辞风身形一滞，似是心事被戳穿。

但他仍旧否认，只从袖中拿出个兰花银簪：“面具倒是没有，但银簪买了。”

时玥哑口无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只能强撑着跟谢辞风打着哈哈：“其实这般也挺好的，虽说是俗气了些，但也着实有心……”

谢辞风说不出什么，手极其僵硬地将簪子给时玥戴上了。

他们二人，站在一起不像是什么神仙眷侣，反而像是被强行绑在一块的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