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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屿宸走到医院时，唐母的尸体已经被送至太平间了。

她浑噩地往太平间走去，却又被一道冷冽的声音叫住了。

“站住！”

卢屿宸一顿，回过头便见她的亲叔叔面色冰冷的站在她身后。

一字一句都如同冰冷的利刃：“你妈临死前，说不想见你。”

“别让你妈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

卢屿宸呆呆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能思考了。

她只知道，她又错过了。

父亲、母亲……

似有一把尖刀径直贯穿她的心脏，疼得她神志都模糊一片。

再次回神，她已经在医院门口。

卢屿宸看着漫天飞舞的细雨，怔怔地往前走了一步，却瞬间失去了意识。

黑暗中，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好像时空轮转，一下是从前，一下又是现在。

最终却定格在她跟着沈楚然离开家的那一晚，她对父母说：“我不会后悔。”

忽而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卢屿宸在病床上睁开眼睛，流了满脸的泪。

她后悔了。

晚上医生来了一次，告诉她，她快没时间了。

医生又劝她：“还是通知家属吧。”

卢屿宸想了想，轻轻说了一句：“等我死了，再告诉他来收尸吧。”

……

卢屿宸送走了医生，扶着洗手间的水池，又咳了满池的血。

突然手机响了一声，是日历发来的通知。

——今天是她和沈楚然结婚六周年的纪念日。

卢屿宸愣了愣。

她僵在原地，突然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和沈楚然是怎么走过的这六年。

她抖着手打开微信，想要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可是入目，便是和沈楚然一直停留在三天前的聊天界面。

眼泪，忽地就止不住。

洗手间里，细碎的呜咽，一声声直催人泪下。

半夜三点，窗外泛起了蓝。

新的一天就快要到了。

卢屿宸打开朋友圈，指尖有些颤抖着扣下一个个字。

“今天是查出白血病的144天，沈楚然，我好像要死了。”

她指尖顿了顿，又写了下去。

“人在死前总喜欢回忆过往，我最近总是梦到过去的事，十八岁的你多好啊，眼里谁都没有，只装得下一个我。”

“你说会给我一个家，我就抛下了所有跟你走了，可你说，人怎么能变得这么快呢？我还没反应过来，就什么也不剩了。”

卢屿宸笑着，本以为干涸的眼又一次泛起雾来。

“你知道吗？其实你第一次出轨，我就发现了。那天的吻痕太明显了，我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可我真的太懦弱了，我不敢说破，我怕话一说开，“你爱我”这件事就会变成假的。

所以我只能欺骗自己，将自己骗成了一个‘瞎子’，这样才能忽视你身上的香水，才能看不见你和她的照片，才能骗自己留在你的身边。

可我太高估自己了，我tຊ终究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没有办法在你和别的女人接过吻后，还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替你洗掉沾在领口的口红，这真的太累、太折磨了……”

“所以我终于下定决心想要离开你，可上天却仿佛在惩罚我，让我再也回不了头。”

她胸口窒息得厉害，一咳嗽，点点的血迹就溅在了屏幕上，晕染开来。

卢屿宸眼前雾蒙蒙的泛黑，仿佛又看见了十八岁的沈楚然满眼爱意地站在她面前。

卢屿宸微微勾了勾唇角，打出的每一个字却都仿佛带着血的味道。

“沈楚然，在爱你的这条路上，我已经走到了死路。”

“从此以后，你自由了，我也自由了……”

……

午夜下了一场暴雨，第二天却依旧晴空万里。

沈楚然带着楚艺推开车队的门，瞬间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刚子震惊地看着他：“顾哥，你怎么还在这里？”

沈楚然眉间一皱：“训练啊，还能干什么？”

刚子简直不可思议：“嫂子得了白血病你还有心情训练？”

“白血病？”

沈楚然心头一跳：“什么白血病？”

刚子焦急地拿出手机：“你都不看嫂子朋友圈的吗？”

沈楚然眸光一凝，夺过手机将那条朋友圈看了一遍，只看了一眼就睁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她昨天还好好的！”

什么叫做要死了，卢屿宸怎么可能会死？

心悸般的恐慌后，他瞬间又想通了。

不过是关了一晚上，有必要搞出这种手段来？

他把手机还给刚子。

可莫名的，心里却不安至极，他冷“啧”一声，终究转身往家里赶去。

一路上他不断打着卢屿宸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连红灯都像在跟他作对，无比漫长。

沈楚然几乎控制不住地狠狠锤了一下方向盘，眸底猩红一片，从未觉得这条路如此焦灼漫长。

他火急火燎地赶回家，打开门就见卧室门还关得好好的，心中的石头霎时落了地。

沈楚然长舒了一口，咬牙道：“你说你电话为什么不接，还发那种朋友圈，你要吓死谁……”

他边说边拿出钥匙打开卧室门。

一阵冷风刮来。

沈楚然一愣，才发现落地窗碎了一地，冷风不断从豁口刮入。

“卢屿宸！”

沈楚然猛地走了过去，就见细碎的玻璃之中凝固了点点鲜血，触目惊心。

冷意瞬间从心头泛起，脑子嗡地一声。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沈楚然下意识接起，电话里的声音礼貌无比。

“请问是卢屿宸的丈夫沈楚然先生吗？”

莫名的，沈楚然心口猛地一缩。

他哑了声：“是，你是……”

“根据卢屿宸女士的遗言，请你在三天内，前往第一人民医院太平间，见她最后一面。”

第11章

彩云易散，琉璃易碎，世间的一切事总是那样难料。

直到站在太平间外，沈楚然依旧仿佛没有什么实感。

“怎么可能？”他怔怔地站在原地，脑子里几乎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昨天还在家，今天怎么可能就没了？”

是啊，怎么会呢？她明明昨天还在和他吵架，不是吗？怎么可能一晚上人就没了？

医生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病人已经病了很久了，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卢屿宸生前签了遗体捐献，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你……好自为之吧。”

他摇了摇头，又叹息了一声，拉开了冰袋，转身走了出去。

太平间太冷了，冷气顺着衣领往下吹去，沈楚然蓦然一个寒颤，回过神来。

他愣愣低头，看着冰袋中，卢屿宸苍白消瘦的脸，心中骤然刺痛。

一种彻骨的凉意仿佛从骨缝里一寸一寸透出来……

就被人迎面痛击一拳，他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到这样难以言述的心痛。

他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看过卢屿宸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卢屿宸眼底的乌青这么重了，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脸颊开始凹陷了下去，明明病态尽显，为什么他却从未发觉，不，不对……

他发现了，可是他从未在意，他以为卢屿宸会永远在他的身边，为什么会这样。

沈楚然只觉身体裂开了一般，痛不可当。

“卢屿宸……”

他一开口，便觉喉咙像是被塞住了一般，干哑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卢屿宸，你起来，别玩了。”他怔怔说着，心口被人揪紧了一样的窒息和疼痛。

“你在生气对吗？”躺着的人依旧没有回应。

沈楚然眼底一热，声音大了起来：“你是在气我和楚艺在一起对吗？好，我和她断了，我不会再和她联系了，你可以起来了！”

他语气越来越重，几乎是嘶哑地吼叫着：“这不好玩，卢屿宸！你起来！”

可偌大的太平间，深灰色的墙壁间，只有一张一张躺着尸体的床。

卢屿宸静静地躺在冰柜之中，没有一丝生机。

沈楚然没有得到回应，伸手就要要去拉卢屿宸的手，却在触碰到的一瞬间，怔在了原地。

那是一只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的手，仿佛结了一层寒冰，将他们隔绝了两个世界。

“卢屿宸……”

沈楚然陡然崩溃了，泪水猛地滚了下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带回家的香水味，那些卢屿宸写下的他从不在意却如同压垮她稻草的细节，其实他都知道。

他只是不上心……他知道卢屿宸有多爱她，所以从来都不在意。

明目张胆，杀人诛心。

沈楚然的眼泪顺着脸颊狂流，他却不敢睁开眼睛，只是紧紧握着卢屿宸冰冷的手，在心中将自己千刀万剐了一遍又一遍。

卢屿宸这次仿佛真的死了心，连尸体都不曾留给他。

但他们到底还没离婚，他依旧是卢屿宸名义上的丈夫。

卢屿宸留在医院的手机，便也归为了遗物，送到了他的手上。

沈楚然呆愣地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脸色惨白，眼神几乎失了所有神采。

他接过手机，眼底的猩红又泛了起来，胸口窒息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突然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瞬，发过来了一条短信。

号码他很熟悉，是楚艺的。

沈楚然眸光一滞，伸手点开，一张他和楚艺的床照，便这样明晃晃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底下配了一句话。

“白血病又怎么样？顾哥现在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