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惧的她曾亲眼见过病情加重不治而亡的人，十分警惕，给他量了次体温又叫来医生，医生仔细检查过后直言好好休息坚持用药就会没事，她这才真的放下心来。

“顾先生吉人天相，昨夜凶险但是已经过来了，您可以放心了。”

医生是国内京平第一医院驻外十年的专家，跟宋以朗是旧识，看出她眼中的不安后又开口宽慰道。

“听您这话我就放心了，还要谢谢您这一晚的精心照料，您也辛苦了！”

昨夜事出紧急，哪有时间留给她感谢叙旧，这会儿秦婉婉脱离危险，她如释重负，看着眼前的人，连连感谢。

宋以朗话音刚落，白屿步履匆匆走了进来，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个身穿西装的年轻男人。

一进门，直接走到宋以朗跟前。

“我是领保中心的，接到上级命令带你们撤离。”

“现在所有人都跟我离开，包括医疗人员，这里随时都有可能被炸毁。”

男人面色严峻，连自我介绍都忘了说，交代完重点后让医生们赶紧去收拾东西，就连还在住院的病人也都要尽快撤离。

宋以朗刚想问他的名字，下一秒，他看向宋以朗。

“程宣他，牺牲了。”

男人强忍着情绪，试图避开她错愕呆滞的目光。

“现在使馆里分不开人手，吴大使让我先带你们到华清办事处，那里离港口近，等所有人聚集后就能撤离。”

他语气冷静，一字一句跟她解释。

可她站在对面，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耳边仅剩下的，便是方才他说的那句。

程宣牺牲了。

这怎么会，他是她见过最有天分的人，他又聪明又机灵，他怎么会？

宋以朗如同五雷轰顶，整个人都被劈中了。

“怎么牺牲的？”

她开口，嗓子却哑了，连带着问出的话，也都带了哭腔。

她这话一说出来，击溃了他心里的最后一道线，男人低下头，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边境，边境那有几个去义诊的医生被困在山上，我们两个去带他们回来，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前面为我们查看安全，不曾想遇到流弹就……”

他断断续续，悲痛不言而喻。

宋以朗听到最后，泪水也在不经意时肆虐而出。

秦婉婉闻言，急忙下床到她跟前，他脚步虚浮，用手在她身后拥住，想要用这样的方式给她力量。

她恢复冷静，没有时间留给他们伤心难过，叛军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再次发动攻击，这场政变毫无疑问会成为达木赞史上规模最大的暴动。

大使馆离医院不远，只隔了两条弯弯曲曲的街道，路程很短，原本可以自行集中赶到大使馆，但这些外派的医生们都格外重要，医院附近的信号塔被炸毁联系不上，他们只能亲自派人来接医院里还没来得及撤离的人。

大使馆找来了两辆大巴车，除了医院里的十五名医生护士和四名患者，还有使馆里先聚集的七十多人一起撤离到办事处。宋以朗熟悉路况，她们的车自发在前当其导航，众人提心吊胆，一路上回望数次，最后平安抵达时都松了一口气。

撤侨的军舰停在帕那湾港口，十年前，这里是中方出资援助的，华清的办事处离港口非常近，这里自然而然成为撤侨暂驻的营地。

秦婉婉下了车就叫人帮忙，把所有已经空无一物的员工宿舍重新整理，又将所有贮存的蔬菜和食物拿出来为这些等待撤离的人员吃。

半天过去，办事处成了有模有样的营地。有人做饭有人收拾，院内一切都井然有序。

使馆里的人将人一批一批送到这里，当然，也有接到消息后自发想办法赶来的公民。此时，达木赞市区已经已经混乱不堪，各国使馆陆续宣布撤离，很多建筑物的玻璃也被炸毁。尽管这样，使馆里能用的人几乎都用上了，达木赞还有剩下的人没能接到消息，他们必须将所有人一个不落带回撤离。

吴大使一把年纪又有遗传性心脏病，因为商讨撤侨事宜忙得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连饭也顾不上吃，最后是被人强制摁在了办事处休息。

众人打完饭休息后，秦婉婉盛了一份送到他面前。

吴大使坐在塑料凳上，见到办事处里这番场景，称赞秦婉婉有一颗仁心。

“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秦婉婉却说这时候无论是谁都会这样做，一切都要率先紧着撤离的人，华清责无旁贷，有责任有义务。

“战乱下，所有的项目可以说都泡汤了，你这趟损失惨重，会后悔吗？”

他笑了笑，目光坚定：“我从不后悔。只要是能帮到人，无所谓价值，也无所谓后不后悔。”

秦婉婉发自内心觉得，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当然，他也觉得虽然现在这个项目没能进行，可未来说不定还会有机会再来。

大使吃了两口饭后抬眼看着他，也想起来一些往事。

“你们两个倒真是很像。”

“小沈来这的第一年，我一次都没派她出过任务，她就在使馆里做日常工作，一个三等秘书被我当后勤使唤，有一次她终于忍不下去了，跑到办公室来找我，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发脾气。”

“这丫头算是我看着她长大的，沈老先生对我有提携之恩，老人家临出国前交代我让我保护好她，你说我怎能不答应？”

“她一个姑娘来到这已经是旷古未闻，我又怎么能让她的家人为此担忧，可她却犟的很，后来的几次危险任务，都是她自发去的，这丫头豁达，每次出任务都在我们面前插科打诨的写好遗书，她生病这事我也挺愧疚的，但我们没有选择，作为一名外交官，这是使命也是职责。”

吴大使感慨万千，跟秦婉婉说完这些往事时，宋以朗在搭建的临时篷里忙得像个陀螺，没闲下来一会儿，她做饭帮不上忙，就帮着包扎伤口，满营地查看受伤的人，期间有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孩子吃不上奶一直哭，她又从厨房找了些米汤送过来，喂着孩子一点点喝下去。

大使馆这些人习惯性称她沈参，叫她时也总是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宋以朗只是笑笑，隔着满地的人群，内心竟然前所未有的坚定。她甚至来不及对那些枪声恐惧，心里的唯一一个念头，也只是保护好所有人。

秦婉婉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为她骄傲。

下午一点，达木赞上空被轮番轰炸。

所有人躲在办事处的地下室里，听着外面几近癫狂的战火轰鸣，只期待着还没赶来的人们能安全到达。

但很快，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宋慕和她手下的几个员工还在市区外的坎瓦村部，一直没能联系上所以没人知道她现在还滞留在达木赞，她几经波折打来求救电话，电话接通不久信号就中断了，再打过去，信号彻底断了。

这时候，使馆里已经没有能用的人了。

现下只剩下两名对达木赞完全不熟的翻译，还都是刚毕业不久的年轻人，吴大使一脸为难，沈昱在一旁听说之后毫不犹豫站起身。

“我去吧，这里没有任何人比我还要了解这里，我去带他们回来集合。”

她的神态和目光甚至都跟当初一模一样，绝决又坚定。

吴大使直接拒绝，“这绝对不成。”

她现在也不是大使馆的工作人员，而且就算她是，他们也再不会让她去冒险。

秦婉婉看着她一脸无畏站在面前，下意识上前牵住了她的手。

他心里也有过自私的念头，可他也了解她，她想做的事想来没人能拒绝，但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在这样的时候没办法对危险做到完全淡然，也会害怕她遇到危险，更怕失去自己的妻子。

他想说很多话，可看到宋以朗坚毅的眼，到底还是沉默了，只是将她的手攥得更紧，试图提醒她，他现在也很需要她。

吴大使犹豫良久，还是答应了，脱下防弹衣交给宋以朗，嘱咐她一定要注意安全。

宋以朗接过防弹衣，回头看向身旁的秦婉婉说了句对不起。

他却笑了，帮她穿上防弹衣，也顾及不到此时此刻众人皆在，轻轻托起她的脸。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是我耽误了你，如果可以我甚至想替你去。”秦婉婉自知拦不住，但希望她能放心，强忍住晕眩和不自觉打起的寒战，尽力让她看自己还算正常。

即使她不再是一名外交官，可到了这样危险紧张的时刻，她还是要做第一个冲在前方的人，作为丈夫，他别无选择，只能给予支持。

她是他的妻子没错，但她先是她自己。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需要庇护的小姑娘，如今，她成为了庇护别人的人。

枪炮渐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