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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前几步将那张已经签好名字的手术同意书放在了她面前。

“太太，我想好了。”

她苍白指尖划过纸张末尾自己签下的名字，声音很轻：“我同意心脏捐献。”

======第九章======

翌日清晨。

医院走廊一片寂静。

纪惜缘拿着血液匹配结果，看着窗外的阴天，眼神一片空洞。

就在这时，一道男声从身后响起：“林小姐？”

纪惜缘转身，就对上了李医生的目光。

李医生蹙了蹙眉：“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怎么一直没来医院复诊？”

纪惜缘没有说话，李医生又开口：“这么久了，你的药该吃完了吧？去我办公室，我给你开。”

他话语中满是担忧。

纪惜缘听着，心里被注入了股暖流，却更酸涩。

萍水相逢的医生都会担心她，可秦家人却……

她呼吸微窒，不再继续深想，转而对李医生鞠了一躬，声音沙哑：“李医生，谢谢你。不过我的病……不治了。”

说完，纪惜缘没再给李医生开口的机会，径直朝医院外走去。

回到秦家别墅。

纪惜缘推开门，秦母瞧见她，语调着急：“怎么回来了？出什么问题了？”

纪惜缘将手续递给她：“没有问题，明天会按时进行手术。”

“我只是回来拿个东西。”

秦母这才放下心来，给一旁的李叔使了个眼色。

李叔即刻上前，跟在了纪惜缘的身后。

二楼卧室。

纪惜缘走进房间，心中居然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往日灵动的双眸在现在变成了一潭死水，她回头看着李叔，轻轻出声：“不用看着我的，我不会跑。”

李叔不置可否：“这是太太的意思。”

纪惜缘也不再多说，只低下头，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摆件。

那是一个月亮形状的瓷器，看上去十分精致，但也能看出有些年头。

这是二十年前苏成随手送给她的，她视若珍宝的保存到了现在。

站在门口的李叔瞧见，没忍住开口：“你就是要拿这个？”

见纪惜缘点头，他眸色有些困惑：“这摆件都是多少年前的东西了，之前被二少爷扔了一堆。”

闻声，纪惜缘心中泛起阵阵苦涩。

她当然知道这只是秦家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摆件，可是……

它是苏成唯一送给她的东西。

……

入夜，医院。

纪惜缘站在苏成的病房外，双脚像是钉在了地上，怎么都动不了。

而屋内，徐徐传来的对话，更是如彻骨的冷风，冻得她浑身战栗。

秦母的声音沉怒，还带着轻蔑：“李叔和我说，纪惜缘喜欢你。”

“她就是一个孤儿，怎么说也配不上你，熠皓……”

不等她说完，苏成直接开口打断：“妈，您想多了，我不喜欢她，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一句话，抚平了秦母心中的担忧，却也打碎了纪惜缘所有的希冀。

她不敢继续听下去，也害怕听见苏成对自己不加遮掩的厌烦。

纪惜缘转身，动着僵硬麻木的身体，拖着步子一步一步远离。

病房内，没有人察觉。

秦母又说起了手术的事：“明天的手术，妈帮你安排的是国内最好的医生。”

“等手术结束，你就能健康的活下去了！”

闻言，苏成不知想到了什么：“之前不是一直说心脏源紧缺吗？”

秦母面色闪过一瞬不自然：“正好有个捐献者的心脏源和你匹配，那妈不打扰你了，你今晚好好休息。”

说完，她便离开了病房。

夜色寂静。

苏成看着窗外，莫名想起了纪惜缘。

平常有关自己的事，她一定第一个出现，可现在有了心脏源这种事，她却没来？

苏成蹙了蹙眉，联想到昨天纪惜缘说的那句话，心中莫名涌上一阵不安。

他抬手拿过手机，拨通了电话。

另一边，病房。

刺耳的铃声忽然响起，纪惜缘看着屏幕上闪烁的“熠皓哥”三个字，按下了接听。

苏成低沉的声音传来：“你在哪儿？”

纪惜缘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谎说：“我和朋友出门旅游了。”

苏成顿了下：“多久回来？”

纪惜缘并未回答，只是佯作轻松开口：“听太太说已经找到心脏源了，恭喜。”

苏成却没应，而是再一次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泪无声滑落，纪惜缘压下喉间颤音，哑声问：“熠皓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电话那头，苏成的声音夹杂着电流，听不真切：“什么？”

纪惜缘望着那个月亮摆件，涩意上涌：“这些年来……你有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家人？”

然而话音落地，电话那边只有沉默。

这一刻，纪惜缘还有什么不明白。

爱情也好，亲情也好，从来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奢望！

泪就像是断线的珠子止不住的掉下，视线逐渐模糊。

电话那头，苏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放缓了声音：“等手术结束，我再告诉你答案。”

纪惜缘没有应声，许久，才哑声说：“我可能……等不到了。”

======第十章======

话落，纪惜缘挂断了电话，然后关掉了手机。

她一个人蜷缩在冰冷的病床上，从窗里吹进来的夜风似是要将她全身都冰冻。

纪惜缘就这么熬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手术时间到了。

护士进来，要带她去手术室。

她才开口：“我想再去看看他。”

闻言，护士并没有阻止。

清晨的医院走廊，寂静无声。

纪惜缘一路来到苏成病房外，瞧着屋内的场景，怎么都迈不动脚步走进。

病房内。

麻醉师正在给苏成打麻药。

秦母坐在病床旁，紧张神色溢于言表。

她紧紧的抓住了苏成的手，声音都在发颤：“你别怕，熠皓，手术一定会很成功的！”

苏成躺在病床上，视线扫过了病房里的其他人。

秦父和秦风衍都在，独独纪惜缘还没有来。

可来不及多想，麻药作用下，他意识逐渐昏沉，最后沉沉的阖上了双眸。

秦母红着眼眶站在门口，秦父搀扶着她，安抚性的拍着她的手背。

秦风衍也站在一旁，缓缓出声：“妈，放心吧，没事的。”

护士推着病床上的苏成朝手术室走去，三人一并跟着走了出来。

结果就和站在门口的纪惜缘视线相对。

纪惜缘身上穿着手术服，蓝色的无菌布料十分单薄，衬得她整个人也消瘦。

不等秦家人说话，纪惜缘率先开口，声音轻缓：“秦先生，秦太太，大少爷，这些年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

“不管一开始将我带回来是为了什么，我都感谢秦家，感谢你们，给了我一个容身之处。”

话落，纪惜缘深深的朝他们鞠了一躬，然后才直起身看向秦风衍。

她抬手将手中的月亮摆件递了过去：“大少爷，等手术结束，您帮我把这个还给他吧。”

秦风衍看着那摆件，愣了一会儿，才接了过来。

手中一空，纪惜缘的心也空了一瞬。

但转念，她就又想也就到这儿了，至此欠秦家的，欠他的，自己就都还清了。

做完这一切，纪惜缘在秦家三人沉默复杂的目光之中径直走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内，刺鼻的消毒水味弥漫。

纪惜缘看着病床上安静的苏成，眼眶一阵发热。

她视线落在苏成那张好看的脸上，舍不得移开。

就好像这样多看一会，就能记得深一点。

直到护士出声催促，纪惜缘才猛然回神，走上前在白色帘布的另一侧躺下。

麻药针扎进了手臂，她偏过头，隔着那层帘布，看着苏成模糊的侧影。

过往两人相处的画面在脑海之中浮现，她忽然想到小的时候院长和她说，人死之前，都会看见走马灯。

而她的这一辈子里，全部都是苏成。

记忆之中的他总是穿着一件黑色衬衫，肤色苍白，眼神淡漠。

麻药逐渐起效，意识变得涣散，她轻轻的阖上了双眼。

苏成，如果这辈子我们只能到这里，下辈子，我想再遇见你一次。

这个念头升起的那一秒，她陷入了一片黑暗，再无意识。

而手术室的红灯则亮了四个小时。

手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