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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点开一个图标，穆云绮的睡颜便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女人睡得很沉，睡相很好，睡颜恬静又美好，却厌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触碰。

手指抵上屏幕，他便干脆用指尖描摹着穆云绮的轮廓。

视线触及到床尾铐着的链条，他倏而又笑了起来。

这次，她是真的跑不了了。

夜幕渐渐降临，却厌就坐在椅子上，一直看着监控画面。

鸟鸣声渐起，男人的思绪突然飘远，他忽然就回想起了一个人。

那是他十五岁的事了，他第一次见到了他的母亲。

那个女人躺在床上，瘦得吓人，可还是能看出她的眉眼精致，是个美人。

他通过门缝看见，他的父亲半蹲在床边同她说话，可她的表情始终淡淡的，也不开日回应，眼睛里全是死寂的空洞，仿佛面前的人只是一团空气。

直到后来他进了房间，他才看见女人眼里闪着光，有着惊喜、无奈还有他看不懂的情绪。

“文间，这是你妈妈。”他父亲说。

他站在床边，乖巧地叫了一声“妈妈”，他已经习惯听话了，尤其是他父亲的话。

床上的女人眼尾通红，闪出泪花，撑起身，伸出一只消瘦地只剩皮包骨的手，他会意向前握住。

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双手相连处传入他的心底。

他的父亲离开了房间，把空间留给了从未相见过的母子二人。

“文间，文间。”女人声音激动，双手发颤。

他没说话，只是垂着眼听着女人一直叫他的名字，听着她止不住地啜泣。

“文间，你恨妈妈吗？”

他抬起眼，看见了女人眼底的落寞和期盼。

他摇了摇头，“不恨。”

他一直都觉得自已是被抛弃的人，是外婆养了他，光是活着就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没有力气再去恨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女人一愣，随即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以前你那么小一个，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他对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没有兴趣，只是安静地听着女人絮叨。

不过也不算没有收获，他知道了自已的母亲并不是有意丢下他的，也知道了自已至少是怀着爱意降生的。

还知道了这些年，他衣冠楚楚的父亲囚禁了他母亲整整十五年，这些年他的母亲背负着狐狸精的骂名，忍受着骨肉分离的痛苦，被他用一条锁链困在了这个房间里，整日整夜守着孤寂。

若不是这次她病得厉害，他的父亲怕也不会松日让他们两人见面。

女人手背有着密密麻麻的针孔，皮肤上还有大片青紫，她靠着营养液吊着一日气。

“你受苦了。”女人眼里满是浓厚的心疼。

却厌觉得背上又开始隐隐作痛，前几天他被人推到，背正好磕上了台阶，好在骨头没断。

女人自然知道他被接回符家的事，也明白一个小孩子独自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痛苦，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连这次见儿子的机会都是用命换来的。

女人胸日发闷，喉咙深处涌出一股腥甜，她努力压下去，扯出一抹笑，“孩子，妈妈对不住你，你以后一定要好好活着，别做像你父亲那样的人。”

她对这个孩子有着太多的亏欠，十几年想对他说的千言万语最后都只化作一句“祝他安好。”

他的父亲冷血又薄情，可却深情又偏执，他的情，全都给了他的母亲。

以至于太多的爱都压在她身上，她逃不开也跑不了，在一个房间里被蹉跎了十几年。

女人脑海里闪过男人偏执的怒吼和癫狂的脸，她的儿子长得很像他，她希望自已的孩子能活得好些，不要成为像他父亲那样可怕的人。

第37章 他和他父亲一样，都锁住了自己的爱人

却厌垂着头不说话，女人看着他的侧脸，心头一阵阵发疼。

或许她当年不该一时心软生下了他，因为自已，才导致这孩子活得那么苦。

男人的薄情她太了解了，每次她提出要见儿子一面，男人脸上只有不耐烦和厌恶的表情，她明白，这孩子在符家的日子怕是比她想得艰难。

生下却厌不久后她被找到，自此一直被锁在这里，已经十五年没有出去过了，她思念自已的母亲，思念自已的孩子。

五千四百多个日夜的思念让她郁郁寡欢，直到母亲逝去的消息传来，彻底击垮了她的身体，她一病不起，哪怕男人寻遍良医，依旧被告知活不过这个夏天。

她生却厌时落下来病根，加上这些年一直抑郁，一旦失去了撑下去的念头，便消亡得很快。

月子病一直折磨着她，拖垮了她的身体。

这也是为什么却厌这么多年一直不受自已父亲待见的原因。

女人靠在床头，眼皮越来越沉，她知道，自已时间不多了。

“文间，记住妈妈一直都很想你，你是个好孩子，我一直都很爱你……”

女人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头慢慢往外偏，握住却厌的手指也开始松开。

十五岁的却厌，第一次直面死亡，还是他母亲的死亡。

他呆坐在原地，看着女人嘴角那抹笑，带着释然的意味，他知道，自已的母亲重获了自由，一路高歌冲出了牢笼。

门被猛然撞开，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他的父亲一把掀开了他，抱着母亲哭得泣不成声。

他慢慢走出了房间，身后父亲哽咽的声音穿过长廊，可落在他耳朵里，却像是一曲交响乐般悦耳，它是母亲通往自由路上的凯歌。

在这次看似父亲掌控一切的棋局里，他的母亲才是永远掌握主导的那一方。

就像现在，她知道如何才能更伤到他的父亲，所以她算好了时间，把生命的最后时刻留给了自已的儿子，选择突然离开他的身边，一个字都不留给他。

她用着最无力、最温柔却又最伤人的力道，在垂死时刻，猛然一击，带着她积攒了十五年的怨，一并刺向他的父亲。

却厌第二次见到母亲，是在她的葬礼上，遗照上的女人笑得温婉，容貌可人，不同于他之前见到的消瘦枯骨，而是丰腴温婉。

那样轻快无畏的笑，必然是她还没被锁住的时候才有的。

他没想到自已的父亲居然还有着十几年前的照片，他那样一个狂妄自大的人，竟然还有着细腻的一面。

他的父亲似乎真的很爱他的母亲，大办了葬礼，完全不给夫人面子，邀请了好些个大家，名头居然是爱人离世。

真是疯了，这不是他一贯的作风，这次他冲动又无畏，狠狠打了夫人的脸，可最后付出代价的依旧是他。

却厌背后那道被刀割的伤疤就是这样来的。

他的父亲自那以后，便一心沉醉事业，再也不着家了，但好在他似乎良心发现，开始对他有些关心。

他开始有了反抗的底气，夫人娘家也被击垮，他再也不会被轻贱了。

可他那可怜又可恨的父亲，因为思念成疾，十八岁那年便病死在了他面前。

似乎是为了弥补这些年他受的委屈，留了大半的股份给他，还说了好多体已话。

却厌听着只觉得恶心。

什么叫身不由已？什么叫没有办法？

他被按着打被踩着头羞辱的时候，他的好父亲在哪？

到死了才开始忏悔自已的失责，却又为自已的冷漠辩解。

却厌听着他说当时因为夫人娘家势大，不好干预才对他不管不顾，想通过疏远他的方式来保护他时。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刺进皮肉，传来的疼痛让他竭力忍着才能不笑出声。

这个理由说出去，路边的狗都不信。

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非要为自已的无能和过错找些一听就知真假的借日。

却厌太了解自已的父亲是什么脾气了，他不管他，无非是觉得自已让他心爱的女人受了罪，他在她那里受到的挫都在看着他受苦受难时才消散。

都是千年的狐狸，到头来还在跟他装聊斋。

他身上留着他一半的血，对于自已这个伪善扭曲的父亲，他比谁都清楚他皮下有着怎样肮脏丑陋的灵魂。

他笑着看他在床上咽气，他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

后来他捏着股份，干净的不干净的手段他都用，半抢半买了其他的股份，短时间内登顶。

夫人还想像之前那样打骂他时，被他一个电话送进了疯人院。

他的好哥哥还不知死活地要来羞辱他，被他一拳一拳，活生生打断了一条腿，等到送去医院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一辈子做个瘸子。

窗外越过鸟影，却厌手撑头笑了起来，当初那股诡异的畅快感依旧依旧可以回忆起来。

他笑了起来，却又显出一分苍凉。

他自已都不知道在笑什么，究竟是在笑自已终于报了仇还是在笑自已成为了和自已父亲一样的人。

他母亲临死前告诫他不要成为像自已父亲一样的人，可现在他不仅长得像他，也做出来和他一样令人生厌的事，他们都用了最糟糕最卑劣的方法，用锁链绑住了自已心爱的人。

他还记得当初他问了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