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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辰明乌亮的眸子里有一瞬的惊慌——她的秘密。

难道，他已经察觉到她其实……

梁晴雪已经收回视线，用筷子将冷冻的水饺一只只放进锅里，开沸的水偶尔溅在他修白的手背上，男人微微蹙眉。

“为什么会怕黑？”他问。

原来是这件事。

邱辰明倏然松了口气，拿起盒子里的水饺，轻轻丢到锅里。

“我来吧。”

梁晴雪退到旁边，邱辰明拿起汤勺轻轻拨着锅里的饺子。一只只白胖的饺子在锅里旋着圈，原本清亮的一锅水也渐渐变得浑浊。

邱辰明软糯的嗓音也跟着响起：“我小的时候，被我妈妈关在过屋子里，很黑很黑的屋子。”

“小的时候？”

“嗯。”邱辰明纤浓的眼睫眨了眨，“第一次是五岁，因为一个半蹲没有做标准；第二次是七岁，少儿组的比赛没有拿到第一名；后来是十岁？还是十一岁？记不清了……”

邱辰明说起这些事，声线软糯却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全无关系的事。

不过，她还是没有告诉梁晴雪，后来那些被关进黑屋子的夜里，她伏在窗台，一遍又一遍的写下那句话——Hinc itur ad astra

撑过漫漫长夜。

几乎是本能，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再一次落在了梁晴雪的手腕上。

梁晴雪索性翻转手腕，让她看个清楚。

邱辰明怔然看向他。

“为什么总是看着这个文身发呆？”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

“没有……”邱辰明捏着汤勺的长柄，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那行文身：“Hinc itur ad astra”

她声音很小，带着南方女孩特有的吴侬软语，轻软的声音缱绻在舌尖，有种别样的动人。

“知道意思？”

“嗯。”

厨房里有一瞬的静寂，锅里的水已经沸了，咕嘟咕嘟冒着泡。邱辰明又在里面加了一点凉水，她的秘密讲完了，她抬眼去看梁晴雪。

“受过伤，为了好看。”

一句话，便解释了那文身下薄薄的疤痕。

“你犯规。”邱辰明黑眸乌亮，有疤痕当然是因为受过伤，他根本就是在糊弄她。

触上她认真且过分执拗的眸光，梁晴雪轻笑了声，“骗不了了。”

邱辰明：“……”

“赛车，车子报废，我侥幸活了下来。”

邱辰明讶然，车子报废……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一台赛车报废，那一定是非常非常危险了，他却说得这么轻松淡然。

“那你为什么会纹这句话？”

敏锐的，又何止是他一个人。

梁晴雪低眼看她，沉沉眸色里蕴着邱辰明看不懂的情绪，深凉的、探不到边的，仿若午夜的深海。

倏而，男人薄薄的唇角勾起，眉眼间的深凉退潮。

“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你拿什么来换？”

又是他一贯懒散顽劣的样子，竟如此斤斤计较的欺负人。

邱辰明粉润的唇微抿，两人的视线勾缠在一起。

“我……”

梁晴雪看着她，耐心的等着下文。

邱辰明却摇摇头，“我没有什么秘密了。”

“真的？”

男人声音压得很低，眸光未移动半分，似是要将她看穿。邱辰明顶不住这样的目光，“真……”

就在她点头的一瞬，梁晴雪又低声补了句：“不急，允许你先欠着。”

话落，手腕蓦地被握住，男人掌心的温度沿着腕骨一点点移向指尖。梁晴雪捏着她的食指，翻转手腕，带着她的指腹覆上那道细细的文身，以及文身下浅浅的疤痕纹路。

这道文身，仿佛他的铭文，带了魔法。

“Hinc itur ad astra，此处可通繁星。”

男人开口，音色沉沉。

邱辰明望进他深湛的眼眸，听见他说：“以后，邱辰明再也不会怕黑了。”

眼角有一瞬的微酸，邱辰明咽了咽嗓子。

果然，委屈这种情绪，只有在被人在意时，才会无限放大。

她怕黑，从五岁到十九岁，却意外的在这个除夕夜，在他这里，形成了一个闭环。

邱辰明想，她以后，真的不会再怕黑了。

“汪——”

宁崽摇着尾巴，打破了一室的静寂。

邱辰明慌乱地抽回自己的手，抓起流理台上的汤勺，低着眼，装模作样地在锅里轻轻和着。

梁晴雪瞥了眼犹自在摇尾巴宁崽，揉了揉它的脑袋。

“嗯，知道了，抽空就给你找个伴儿。”

邱辰明：“……”

这第二盘饺子出锅，卖相不知比第一盘好了多少倍，味道也不错。即便邱辰明和梁晴雪都病着，胃口一般，但还是将一盘饺子吃得干干净净。

等盘子见底，邱辰明便起身端起碗筷，“你去休息吧，我来收拾。”

“你不困？”

“还好。”邱辰明看了眼客厅里的落地钟，已经快要十二点了，“我想看看春晚。”

梁晴雪：“？”

邱辰明弯起眼，唇边漾着小小的梨涡，“仪式感嘛，想听零点钟声，和主持人一起倒计时。”

说完，她端着盘碗往厨房走去。

梁晴雪看着她纤薄的背影，唇角微微勾了下。

等邱辰明收拾好厨房再出来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视开着，屏幕上正播着热闹的戏曲节目。老生洪钟般的声音被屋外喧闹的烟花和鞭炮声掩盖，依稀还能听见些咿咿呀呀。

沙发里，男人懒洋洋的靠在最边上，手撑着额头，眉头越皱越深。

宁崽卧在他脚边，也懒洋洋的耷拉着脑袋。

邱辰明拿了两瓶牛奶走过来，“喝吗？”

热过的牛奶，触手温热，带着潮湿感。

梁晴雪接过，没拧盖子，就那么拿在手里摩挲着白色的塑料瓶身。

邱辰明抿了一口，看他没精打采的样子，“你要是不舒服，就上楼休息吧。”

“还行。”

他皮肤本就偏白，看不出更过分的苍白色，只唇色淡了点，眼底布着血丝。

邱辰明收回视线，没再继续劝，在他旁边坐下，自顾喝着牛奶，看着电视屏幕里热闹的画面。

宁崽已经起来，亲昵地蹭到她身边，在沙发上给自己寻了个舒服的地方，脑袋就搭在邱辰明的腿上。

邱辰明一边喝牛奶，一边给它顺毛。

梁晴雪瞥了眼，扯了下唇角。

小半瓶牛奶下肚，邱辰明觉得脖子有点痒，她伸手抓了抓。她皮肤本就薄，这么一抓，脖颈边就留下了一片红痕。

灯光明晃晃的映着，有点暧昧。

邱辰明第三次伸手去抓的时候，梁晴雪看不下去了，“过敏了？”

“啊？”邱辰明下意识又抓了一下，“痒痒的，有点疼。”

“我看看。”

男人倏然靠近，将她耳边的头发撩开，指尖不经意碰到邱辰明耳后的皮肤，邱辰明瑟缩了一下。

梁晴雪皱眉，手覆在她的肩头，将人固定。

“平时对什么过敏？”

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在给病人看诊，邱辰明想了想，摇头。

她好像对什么都不过敏，至少目前还没有发现。

男人依然皱着眉，视线定定落在她颈侧的皮肤上，莫名有些灼人。

“擦点药，先观察一下，抽空去医院做个过敏原的筛查。”

“哦。”

邱辰明低着眼，将牛奶瓶攥紧，男人薄薄的气息落在耳后，温热沾着颈侧的皮肤上，无声蔓延。邱辰明觉得耳尖有点发烫，不知道红了没有。

耳边，撩起的头发被放下，梁晴雪起身，往楼上走去。邱辰明纤浓的眼睫低垂着，颤了颤，长长舒了口气。

还好。

片刻，男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邱辰明抬眼，便见梁晴雪手里拿着一管药膏，朝她走过来。

邱辰明腾地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还在假寐的宁崽也被吓得瞬间直起了脖子。

“我……我自己来！”

还不等梁晴雪说什么，邱辰明已经从他手里抽走了药膏，兔子一样的往洗手间跑去。

宁崽摇着尾巴从沙发上跳下来，凑到梁晴雪身边，梁晴雪抬手揉了揉它的脑袋，视线往洗手间的方向瞥去，轻笑了声。

洗手间里，邱辰明撩开头发，对着镜子照了照。右侧的脖颈边已经红了一大片，红痕烙在凝白的皮肤上，看着有点触目惊心。

她旋开药膏的盖子，用棉签沾了一点，轻轻的擦拭在红了的皮肤上。触感凉凉的，压下了皮肤上的灼烧感，仔细辨别，还有股淡淡的草药味。

等邱辰明擦好药膏，从洗手间里出来，便看到了窝在沙发里的梁晴雪。

电视里还在放着热闹的节目，男人却已经阖上眼，长长的眼睫在眼底扫下一片影翳，长腿屈着，睡姿看起来并不舒服。

邱辰明本想把人叫醒，让他上楼去睡，可看他熟睡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她轻手轻脚走过来，将扶手边的一床薄毯展开，轻轻盖在梁晴雪身上，又拿过桌上的遥控器，将电视的声音调低。

客厅里变得异常安静，只有电视里传来极低的欢笑声。

不知过了多久，座钟的指针无限逼近十二，电视里，主持人齐声倒计时：“10——9——8——”

最后一个“1”字落下。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