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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上的他要赢，为了得到支持和口碑，他要让黎艳然亲自感受到母亲的失智和冷漠。

　　吃什么呢？黎艳然在街边徘徊，接着看到一家 7-11。

　　她走进便利店，点了一份鱼蛋，在店里为数不多的座位食用。吃第一颗鱼蛋时，她强烈地思念布玖。上回循环中，布玖问她，要是真的爱他，为什么要执着于寻找循环的真相？为什么不能完美地停留在第十次循环？

　　第十次循环的确是他们之间能达到的最理想的状态。

　　若是布玖卯足心智，他们或许可以在第十次循环中永远驻足。她原想判定他是自作聪明，可吃下第二颗鱼蛋时，她又觉着也有可能他是因为害怕——受她影响，他也学会了要稳妥。

　　彼时，她还曾怀疑过，循环的关键在鱼蛋上。什么都让她满意，生活无懈可击，还剩一道难题——循环。这道难题成为她新的心结，不解开她的脚无法安稳着地。她生出一种荒唐的想法：如果当时是因为她吃了 7-11 的鱼蛋才开启的循环，那么终结会否也在 7-11 的鱼蛋上？

　　她现在可放心大胆吃鱼蛋了，它无关紧要。

　　2006 年，7-11 的一份鱼蛋不算便宜，放在平时，爸妈要是知道她拿这钱到 7-11 吃鱼蛋当晚餐，一定要挨顿骂的。

　　鱼蛋吃完，剩下空空的塑料碗，挂着稀释的咖喱汁。

　　第十次循环的最后一个夜晚，那碗鱼蛋她一颗都没碰，逼着布玖全吃了下去。

　　“等艳然变成七八十岁的老婆子，再把日记给她看。什么时候写的？”她指着日记扉页上他写的文字问他。

　　他应她：“就是我们确认关系的那一天。你和我表白的那一天。我记得，日记里有那一天的，你可以翻翻。”

　　她翻阅日记本，莞尔一笑，然后合上本子。

　　他如释重负：“没骗你吧？”

　　他以为自己安全了。他不知她笑，是一种对世界的失望，是对他恨铁不成钢。连要欺哄她，他都无法做到位。他们确定关系时前后的日子，他是用蓝色圆珠笔写下的文字，而扉页上，赫然是黑色圆珠笔，且墨迹已有褪色之相。那行字，大约在他买这厚厚的日记本时，就写上去了。日记的第一篇，刚好便是他们认识的那一天，他又怎么知道他们会有故事呢？

　　是她符合他的想象，还是他在配合她的行动？

　　她遇到的这个布玖、那个布玖，多少这儿不一样、那儿不一样，却只有吃不完东西一项绝对不变。

　　第十次循环，他们只是看上去都很完美，但还不是最完美。

　　可是接下来的两次循环，那个哪怕看上去起码是最好的布玖，也回不来了。他丧失了弥补的信心，破罐子破摔，要把她从自己生活中撕开，企图逼她也跟一次他的脚步。

　　黎艳然知道，她杀他，都远没有她把林琳若是不死的人生告诉他残酷、招他的恨。

　　那意味着他要在她面前摆脱她是个带腥的笑话。

　　他什么都没她好，可是她不能没有他。第十二次循环时，他哪怕不知其中缘由，也已完全领悟到了这一点。他拿捏住这一点，要她自己低头，明知故犯挑战她的底线和神经，妄想击碎她——或是拯救她。

　　不自量力的布玖要她费心一些，却更讨她喜欢。那样的布玖身上，有难得的勃发的生气。

　　“做好准备了吗，艳然？”

　　走出便利店时，布玖的声音今天第二次在脑中回荡。依然是黎艳然想不起的情境和时间。这是这次循环与先前循环最大的不同。黎艳然有些恍然，她怀疑是不是循环次数太多，她的记忆负荷不住出了问题。

　　再踏入家门，妈妈果然已经回家。

　　她筋疲力尽坐在沙发上，也不开灯，和满屋子的破碎一起陷入沉寂。听见黎艳然回来的声响，她有气无力地问道：“去哪儿了？”

　　“吃饭。家里没东西吃了。”黎艳然紧张地站在门边。

　　她不该紧张的。她是循环过那么多次的人，无论面对什么情况，她都应该游刃有余。可是这一刻，黎艳然体内喷发出难以控制的惊悸。

　　“刚刚谁打电话来？”妈妈问。

　　黎艳然揪住裤子侧边，心跳如鼓。

　　以前，她回答过一遍这个问题了。为了不多生事端，她扯谎说是对方打错了电话。但妈妈一下子就炸了，她眼见着妈妈冲出阳台，把花花草草往厅里砸，又跪在泥土、烂叶、鲜艳的花朵中一遍一遍诘问她，为什么连她都要骗自己？

　　“是爸爸。”黎艳然逼迫自己保持冷静。

　　“说什么了？”

　　“问你回家了吗？我说没有。问我晚上吃什么，我说家里没东西，只剩泡面了。他说他给我留了钱，叫我到外面去吃点东西。”

　　“还有呢？”

　　“没有了。”

　　“还有呢？”

　　“没有了。”黎艳然不敢把听到那女人声音的细节说出来。

　　“还有呢？”妈妈从沙发上起身，攥着双拳，一步步走向她，像走近一根弱柳扶风的稻草，她不停向黎艳然问“还有呢”，抓住女儿，不住摆荡。

　　她晃动黎艳然，眼泪涕泗横流，声音嘶哑发干。

　　完了。

　　黎艳然看到地上一块碎得四分五裂的镜子，想象其中有一片是爸爸，有一片是妈妈，有一片是自己，还有一片......

　　妈妈晃她，似乎可以永不停歇，晕头转向时，她终于看到最后一片碎镜中浮现了布玖的面庞。

第二十五章 命定的9月20日

　　噩梦不是在 2006 年 10 月 13 日开始的。妈妈在厅里晃着她、抱着她，对她下了无数次判词，歇斯底里，每一句吼叫都饱含着迷惘和痛苦。真正活在 2006 年的黎艳然对这种迷惘和痛苦全然不解，只觉失去理智的母亲恐怖又陌生。

　　她犹然记得，那时自己被吓得也在哭，母女俩都哭得发颤。

　　后来，妈妈打定主意要和爸爸投降修好，还逼着她去爸爸面前描述这段经历。复述的过程中，出于羞耻感，黎艳然重点说了妈妈如何为爸爸疯狂、伤心欲绝，绝口不提她的惊惧。

　　每次循环都让黎艳然重生朝气，唯独在这次，她不由打寒颤。

　　假设她和布玖再磨合下去，不论是豁谁的性命、想什么样的法子来要挟他不断重启循环，都意味着，她将不断要走进 2006 年......

　　这次进入循环，她睁开眼，还是在她青春期卧室松软的床上。

　　彻底有意识时，她正坐在床沿，房外是父母窸窣的讲话声。脚步声往她房里来，却止步于门前。散碎的记忆像听到集合的号角，黎艳然立马有了印象：爸爸大概是被妈妈半拖着来到她卧室门口的。

　　她借着床头灯微弱的光芒，抓过书桌上置放的日历——

　　2006 年 9 月 20 日。

　　首先，确定了自己已经进入第十三次循环。

　　“......连孩子你也不要吗！”妈妈沉声咬牙，她忍着愤怒把声音压得极低。

　　“孩子可以跟我。”爸爸明显比妈妈克制不少。

　　“艳然是我生的！你要把她都抢走！”

　　“孩子要是愿意，也可以跟你。”

　　“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这么多年......呜呜......”

　　“这都是你逼的。”

　　“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