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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闲“祖母不同意也无妨。婚姻大事，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已问过了母亲，她应允了这桩亲事。若是祖母不喜她，待我们成婚，我带她出府去住，不叫她在祖母面前露眼。”

这便是已然定下了，不过是来通知她一声。

裴老夫人如何气得过，颤抖的手指着他问，“你……你有没有把我这祖母放在眼里？”

她眼神沉痛难言。

自己的这个孙子一向孝顺懂事，何曾这样忤逆过她。这样一想，又觉得是盛棠宁引诱了他。

“是不是那沈丫头想着平南王府的亲事没了，这才又搭上了你？”

她咬牙切齿，“琮之你糊涂啊！你这样的身份地位，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妻子来帮衬你，往后在仕途也能扶持你一二。她一个寄养在我们家里的丫头，无父母亲族，能帮到你什么？”

“孙儿没想她帮孙儿什么。”

贺景铖眉眼不动，四平八稳，“祖母也误会了，不是她搭上的孙儿，是孙儿一直心悦于她。”

裴老夫人如何肯信，她面色恨恨，“早知如此，我当年便不该让她进府里。”

“可是妹妹已经进来了。”

贺景铖起身，面色如冷玉，抬手朝裴老夫人拜下，“当年祖母允了孙儿让她进府，现在也请祖母允了她与孙儿的亲事吧！”

“你……你……”

裴老夫人气息难顺，抚着胸膛眼睁睁看他，“你莫不是要气死我不成？”

“孙儿从没想气祖母。我知祖母一直介怀妹妹的身世，看不上她。可她也算自幼跟在祖母身边长大的，从前祖母也说最是疼她，舍不得她嫁出去。既然如此，我娶她，让她一直陪在祖母身边不好吗？”

“让她留在我身边有千万种法子，何须用你的亲事……”

贺景铖冷冷打断裴老夫人的话，“那祖母想用什么法子？让她嫁去西院？祖母已经推妹妹下了一次水，还要再推她一次吗？”

裴老夫人被他说中心思，怔怔看着他。

她是存了这个心。

尤其近些日子自己身子越发不好了，又看裴景明日日恍恍惚惚，不成样子。那曹辛玉已然是不中用了，总不能叫他连个正经房里人都没有。

正逢盛棠宁日日来听禅院伺候她，她眼看着，又想起了之前曾落下过心的亲事。

其实要断了贺景铖和她的可能，除了将她记去江婉名下，还有一个法子。

把她嫁去西院里，既可以长长久久地留她在府里，又能了却自己的一桩心事。

只是这法子到底不堪。

裴老夫人犹犹豫豫，还没能彻底下了决心，不想却叫贺景铖看了出来，并当着她的面直言说了出来。

“祖母此番病重，妹妹也算伺候祖母一场，祖母就眼睁睁地要推着她往火坑里跳？”

“这……这怎么能是火坑？”

裴老夫人急着辩解，“景明人虽荒唐了些，心思却并不坏。何况他们自幼一同长大，本就有情谊，这桩亲事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什么顺理成章？”贺景铖轻哼一声，“我与妹妹也是一同长大，也有情谊，祖母怎么不让她顺理成章地嫁给我？”

“你怎么能一样？”

裴老夫人急得捶胸叹气，“你是承平侯府未来的侯爷，满门的荣辱都系于你一人身上。更何况那太傅府的六姑娘一直心系于你，这是多好的一桩亲事，你……你怎么就是看不上？”

看不上倒也罢了，反正还有旁的好姑娘家。

只是这人，却万万不能是盛棠宁。

“祖母还是歇了那个心思罢。妹妹不嫁西院，我也不会娶太傅府的姑娘。祖母同不同意，我与妹妹的亲事都已成定局。”

贺景铖从来没有这样强势冷硬过，当即拂袖便走。

裴老夫人气急攻心，一口气没上来，险些从椅上跌了下去。

“老夫人！！”

张嬷嬷和一众丫鬟，拍背的拍背，拿鼻烟壶的拿鼻烟壶。裴老夫人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沉着一双眼，吩咐下去，“让沈丫头过来见我。”

贺景铖早知裴老夫人今日会见盛棠宁，特地嘱咐了她，“妹妹只管歇在衔雪院里，不必过去，等我得了空再亲自带妹妹去见祖母。”

她当时应下，眼见听禅院来了人来唤，想了想，还是过去。

裴老夫人已经没有方才那般气盛了，只面上怒气仍在。

盛棠宁提裙走进去，也不同从前那般嘴甜亲昵，只乖顺垂首侯在一旁，低声唤，“祖母。”

裴老夫人点点头，算作应下，又道：“你与琮之的事情，他都过来与我说了。”

她看盛棠宁安静的模样，一字一句，“我想问问你，你如今是什么想法？”

盛棠宁声音仍是低，“清棠都听祖母的。”

“都听我的？好！”

裴老夫人语调陡然拔高，气势凌人的态度，“那我将你嫁去西院，给景明做妾。待日后他与曹氏和离，再抬你为妻，你愿是不愿？”

“清棠都听祖母的。”还是温温怯怯这句话。

裴老夫人见不得她眼下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气急败坏指着她，怒道：“你们一个个的，表面装得孝顺体贴，实际却都没有把我这祖母放在眼里。成亲这样大的事，只来知会我一声便是，你当我是什么？”

“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祖母吗？！”

第73章妹妹怎知我想拿绳将你绑起来？

盛棠宁在她厉声指责中跪下去，眉眼低垂，语声平静，“是清棠的错。祖母别生气，要打要罚只冲着清棠来，切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裴老夫人听了冷笑一声，“说得好听。我哪里敢打罚你，你如今有归崖院护着，往后说不定我还得在你面前伏低做小了去。”

这样严厉的指责，盛棠宁只垂首听着，半点不辩解。

裴老夫人骂了一番，却是将自己又气得够呛，眼见得她闷声不吭，愈发气盛，“你要跪！就出去跪着！跪不满今日，不准起来！”

盛棠宁果然依言起身，提裙在院中跪下。

正是蝉声鸣树梢的六月，屋子里尚且需要冰来消暑，那院子里却是半点遮阳也无。

只需跪上一刻钟，人就能活生生晒晕了去。

裴老夫人方才发了那样大的火，听禅院的人都远远躲着，不敢劝。

只有张嬷嬷冒着盛夏骄阳过来劝盛棠宁，“老夫人也只是一时气盛，平日里疼姑娘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哪舍得姑娘受这样的罪？快快随我进去，与老夫人道几句软，此事便就过去了。”

盛棠宁晒得眼晕头花，却是摇头，“是我惹了祖母生气，祖母罚我是应当的，清棠甘愿受罚。”

“姑娘怎么就这么倔呢？”张嬷嬷急道：“再这样跪下去，姑娘可是不要命了？”

盛棠宁纹丝不动，半点听不进去。

张嬷嬷着急不已，让人去请江婉来劝。

丫鬟到了无沁斋说明此事，江婉听完，却冷冷道：“跪死了更好，反倒清净。”

——也就不用同她一般困在这府里煎熬度日。

丫鬟哪敢把这样的话传回，只说江婉不肯过来。

张嬷嬷心急如焚，眼瞅着院子里跪着的姑娘背脊一寸寸低下去，脸色也苍白得不像话，摇摇欲坠地紧。

再这样下去，当真要出人命。

张嬷嬷当机立断，叫来丫鬟，吩咐道：“快！让人传信去叫大公子知道。”

丫鬟忙不迭出门去，还没到府门口，就撞见急匆匆赶回来的贺景铖。

午后分明燥热无风，擦身而过时她却叫那眼里的霜寒摄住，浑身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回过神来，才赶紧垂首跟上去。

贺景铖早在盛棠宁罚跪时就收到了砚书的消息。

到底路上耽搁了些时辰。

等赶到，就瞧见盛棠宁独身跪在院中，整个人恍恍惚惚，似是下一刻就要倒了下去。

她也当真是倒了下去，却叫人稳稳扶住。

是熟悉的苏合香，盛棠宁微微睁开眼，看过去，喃喃，“琮之哥哥……”

贺景铖面色冷硬，将她拦腰横抱而起.

垂眸看她，眸中泠泠，语气也泠泠，“我若是再来晚一步，妹妹是不是宁可就跪死在这里？”

盛棠宁将头埋进他胸膛，闻着他身上清冽的苏合香，轻叹，“我知道，琮之哥哥会来的。”

她什么都知道。

砚书在暗中监视她，蒹葭白霜都是衔雪院里盯着她的眼。她在他的手底下，根本无所遁逃，又焉谈生死由己。

贺景铖未知会裴老夫人一声，直接抱盛棠宁回了衔雪院。

院中跪了一场，她口干焦渴，端过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