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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当——”

挂在银链子上的戒指，滚落在地。

顾洺桁怔住了。

他浑身僵硬，只能眼睁睁看着岑妧昏死过去。

“予予……”

他想喊她，却发现自已，哑然失声。

男人的双眼，猩红的像是滴血。

他不敢动她，只在她身旁，无助的沉声唤她：“岑妧……你醒醒……予予……你醒醒……你不是想去看橘子海吗？我带你去……你醒醒……”

可岑妧还是无动于衷的躺在那儿。

顾洺桁双手沾满了岑妧的鲜血，他低头茫然的去找那枚掉落在地的戒指。

他捡起戒指，塞进岑妧手里。

可岑妧，根本拿不住。

戒指又掉在了地上。

像是，怎么也抓不住了。

那种猛烈窒息的失去感，像是汹涌澎湃的惊涛骇浪，席卷顾洺桁全身。

顾洺桁跪在那儿，双眼猩红，面色麻木。

一滴泪，滚落下来。

砸在岑妧手背上。

……

救护车终于抵达市医院。

岑妧和余泽仁都被推进了手术室里。

顾洺桁站在手术室外，一言不发。

直到护土拿着手术单过来问：“谁是伤者家属？”

“我是。”

顾洺桁握着笔，在手术单上快速签下名字。

指尖，微颤。

“她现在怎么样？”

护土很诚恳的说，“还不清楚，匕首插进左胸口，很可能伤及心脏，现在还不好说！”

男人颓然的，跌坐在座位上。

手术期间，顾洺桁始终垂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正看不清他的情绪，去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瓶矿泉水递给他：“薄爷，喝点水吧，手术时间越长，代表乔小姐越安全。乔小姐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顾洺桁接过水，没拧开，只捏着瓶子低声说：“以前我不是没想过，让她也尝尝一把刀插进胸膛的滋味。但她今晚居然会挡在我面前，替我挨那一刀……”

“所以，薄爷是后悔报复乔小姐了？”

顾洺桁摇头，不确定的说：“我不知道，我明明恨透了她。”

顾洺桁一向是坚定明确的。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已想要什么。

他的目标精准清晰的可怕。

在尸横遍野的名利场上，他是野心勃勃的野心家，雷厉风行和霹雳手段，是他的代名词。

他所做的每个决定，都无比正确，让对手胆寒。

可偏偏是在岑妧身上……他恨她入骨，又心软成疾。

徐正从未见过这样矛盾的顾洺桁。

像是心里某个坚定的信念，被岑妧忽然动摇。

今晚岑妧替他挡的那一刀，足以令顾洺桁心里那座坚不可摧的城池，坍塌颓垣。

……

岑妧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仿佛是沼泽地。

她挣扎的越是厉害，就陷得越是深。

胸口处，传来钝钝的痛感，并不真实。

她身处一片白茫茫的光芒中。

身后，小相思在喊她：“妈妈！你别走！”

她下意识回头去看。

小相思朝她跑过来，她想抱住她，可相思却像是看不见她一般，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

她怔怔的低头看向自已的身体，她的躯体渐渐变得透明……

此时，手术室里。

“不好了！病人血压降到四十了！”

“滴——”

……

她是快死了吗？

可她，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啊。

相思和南初给她过生日那天，她对着生日蛋糕许了三个愿望——

希望顾洺桁能放下仇恨；

她想攒够钱，带相思和母亲离开帝都，去一个没人认识她们的地方，永远在一起；

还有，希望顾洺桁能幸福。

可到死了，顾洺桁似乎还是没原谅她。

相思和母亲，孤苦伶仃的，又该怎么办？

岑妧觉得悲哀。

四周忽然一片漆黑。

她看见，顾洺桁站在她面前，冷着脸，一字一句的决绝道：“岑妧，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

画面再一转，她看见顾洺桁拎着相思的后衣领子，凶狠的仿佛修罗。

“你以为我会接受你生下的这个孽种吗？她就是个错误，她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顾洺桁忽然松手。

相思尖叫着，掉进了不见底的黑洞里。

“不要……”

她不能死，她要救相思。

……

整整四个小时，漫长的手术终于结束。

手术室的门，忽然打开。

走出来三个主刀医生。

“匕首已经取下来了，万幸，匕首虽然插的深，但是距离心脏还有一厘米的距离，没有伤及心脏。患者现在已经脱离高危。”

顾洺桁全身的神经，像是紧绷的琴弦，在刹那，断裂。

彻底松懈下来，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

他起身时，高大挺拔的身影，轻微晃了晃。

手心发麻。

……

岑妧虽然脱离高危，但因为伤势比较重，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

顾洺桁在她床边，一直守着。

徐正买来宵夜，“薄爷，你晚饭没吃，多少吃点吧。”

顾洺桁没心思吃东西，只问：“余泽仁怎么样了？”

“我刚去问了医生，他没有乔小姐伤势严重，应该问题不大。”

“你去盯着余泽仁。今晚的杀手，应该是仇人派来灭口的。”

徐正思忖道：“会不会是……乔帆派来的？”

顾洺桁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岑妧。xᒐ

“等岑妧和余泽仁都醒过来再说，这件事，暂时不要声张，医院这边，你去打点一下。”

“好。”

等徐正离开。

顾洺桁倾身，将那条串着戒指的银链子，重新戴在了岑妧脖子上。

温晴说，将戒指还给他，是物归原主。

其实温晴说错了，岑妧才是这戒指的主人。

有些东西，曾经给过她，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就像是曾经那些不经意间细碎的片刻心动，不知深浅的喜欢，每一次，都是迷迭深陷。

第51章 在劫难逃

手术后，岑妧昏迷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夜里，才苏醒过来。

顾洺桁趴在病床边，似乎睡着了。

岑妧一时忘了身上的伤，正挣扎着想撑着双臂坐起来去够旁边的薄毯，动作撕扯到左胸口的伤口，痛的倒抽了口凉气。

顾洺桁浅眠，很快被吵醒。

他将岑妧按回病床躺下，皱眉冷道：“乱动什么？”

“你一直守着我？”

他一口否认了，“没有，之前都是徐正守着你。”

真的吗？

可他眼下有灰青色，像是没怎么睡，之前并没有。

顾洺桁将她的手机递给她，“你昏迷期间，手机一直在响，我替你接了。”

不会是相思打来的吧？

岑妧心跳一滞，“是……是谁打来的？”

“你那个闺蜜，南初，我把你受伤的事告诉她了。”

这么说，他应该不知道电话那边还有相思。

岑妧暗暗松了口气。

她正想给南初打个电话报平安。

顾洺桁冷不丁问：“为什么要替我挨刀子？”

为什么？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但当时事发突然，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就冲到了他身前……那瞬间，她没想过任何后果。

“我欠你的，你在狱中不是也挨了一刀？这一刀，算我还给你。”

她低着头看手机，话说的风轻云淡，仿佛这只是举手之劳。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岑妧始终没抬头，只是淡淡的弯唇说：“我没这么想，而且，这本来也不是你挨一刀，我挨一刀就能一笔勾销的事情。欠你的，我会尽力偿还……”

“你拿什么还？你的命？”他语气里带着嘲弄。

岑妧扯扯苍白的唇角，“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把这条命给你。”

反正，她早就不想活了。

不过，死之前，她希望顾洺桁能接纳相思，善待相思。

她的确欠他，可相思并不欠他。

男人拧眉，目光深寒的看着她，心里没来由的烦躁，“你真以为你的命那么值钱？可以抵消一切恩怨？”

“那薄总……想怎么样？”

“你这条命，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我也看不上。我不需要你以命抵命，尤其是这种一厢情愿替我挨刀的蠢办法，别再有下次。”

岑妧抬头看着他，“薄总是在关心我吗？”

“关心？你觉得我会去关心一个害我坐牢的凶手？岑妧，你记住，你欠我的，永远都还不清，也别想还清。”

男人起身，转身出了病房。

岑妧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微微出神。

顾洺桁的确很了解她。

比起偿还的代价，岑妧更怕的，是一直欠着他，还不清。

没有办法去偿还的亏欠，就像是心里背上了沉重的道德十字架，每天都在不断的自我凌迟。

钝刀割肉，远比给她痛快的一刀，更折磨。

……

医院楼下的小花园里。

顾洺桁坐在长椅上，修长指间夹着的猩红烟蒂，明明灭灭。

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