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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景川眼眸一滞，心隐隐作痛，他没有说话，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微微晃着，渐行渐远，宋映岚眼瞧着那影子没了，才堪堪转身望着那已无主人的少傅府，心中不免一片空寂。

从那日看见贺景川和温晚晚一起夜游，再得知温晚晚殁了而贺景川借病躲她开始，她就知道她与贺景川无缘了。

宋映岚吸了吸酸涩的鼻子，擦去眼角的泪水，倒是有几分庆幸所陷不深。

何况也是她一厢情愿强缠着他，现在不想放手也必须放手了……

出了长安城，行了一段路后便入了戌时。

才跟着贺景川不过月余的小厮梁易道：“大人，临江城门已闭，咱们只能在城外歇息了。”

贺景川看了眼外头漆黑的天：“无妨。”

他轻轻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块由金子嵌接好的玉佩，置于掌心摩挲着。

人去玉碎，再接上也不是原来那般了。

贺景川心间泛起阵阵闷疼，却也倚着这股疼痛不断地思及关于温晚晚的每个画面。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

自过临江城后，贺景川途径洛阳、汴州、泗州，将近半月才至扬州。

与扬州府尹江胜相见后，贺景川便居于新府中。

李府落于扬州城西南角，离府衙也很近，就是平日里冷清了些。

只是不过几日，贺景川倒有些不习水土的模样，呕吐腹痛，人都憔悴了许多。

贺景川看着满桌的菜，无一点食欲，更觉一种难忍的心燥。

梁易见状，忽然道：“大人，我曾听我们那儿的人说，若是不习水土，吃些家乡的小食会好些，大人您等着，小的这就去给您买。”

第十四章 透花糍

贺景川见他一溜烟地跑了，有些躁意地摇摇头。

扬州离长安千里之遥，哪怕梁易说的是真的，若非真的长安小食，吃了又有何用。

约莫半个时辰，梁易才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手里还多了个油纸包。

他将油纸包放在桌上，一边打开一边道：“大人，小的跑了好久才在扬州城尽头找到家糕纺。”

他语气带着些许得意，似是在邀功。

贺景川看着他将油纸打开，五六个花形糍糕置于纸上。

牙白色的糍糕上铺着朱砂糖色，糕面上印着精致的牡丹、荷花叶等花样，晶莹的糕身隐约能看见内里的馅儿。

这是长安有名的“透花糍”。

莫名的，没有半点胃口的贺景川伸出手，拈了一块儿咬了一口。

软糯的糍糕和香甜的豆沙混着在口中，居然勾起了他些许的食欲。

梁易见贺景川一下吃了五个，笑了：“大人是不是有胃口了？”

贺景川未应，拿着最后一块透花糍发了愣，他低声问道：“糕纺老板是长安人？”

梁易摇摇头：“小的不知，那卖糕的小童口音不像长安人，也不像本地人。”

“小童？”

“是呢，一个六七岁的男孩，伶牙俐齿的很。”梁易比划了一下男孩的高度。

贺景川若有所思地抿抿唇，将手里的透花糍咬了一口。

咀嚼间，他莫名想起了温晚晚。

在成婚后几日，他吃过她做得糕点和菜，甚是可口，但往后却再没吃过。

这透花糍，像极了温晚晚的手艺，他忽然想去见见这做糕点的人。

春日将过，人们的衣裳也渐渐薄了。

薄暮时刻，扬州城尽头，一家名唤梦梁阁的糕纺外，一约莫六七岁的男孩将外头的卖剩下的糕点搬了进来。

他正要把篮子放上桌，眼珠子突然转了转，小手竟伸进了篮子里。

“啪”的一声，他吃痛地缩回了手，仰着头看着面前拿戒尺打了他一下的女子。

“娘……”

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女子，他不过是嘴馋了。

一身烟青色彩绣锦裙的温晚晚单手叉腰看着他：“沈知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已经吃了十四块了。”

沈知言脸一红，像是被强行摁住穿上了开裆裤般羞涩地低下了头：“那是因为娘做的东西太好吃了！吃了还想吃！”

温晚晚气笑了，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花言巧语，再吃的话你连晚饭都吃不下了。”

闻言，沈知言立刻摇摇头，笑道：“不会！”

“好了，快去收拾完好吃饭。”温晚晚将戒尺放下，跟着沈知言一起收拾起来。

落日余晖，空阔的后院，温晚晚将饭盛好后坐了下来。

沈知言急不可耐地跑来坐下捧起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好吃，娘做的饭总是这么好吃……”

温晚晚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道：“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咽下几口饭，沈知言抬头看着她，兴奋道：“娘，你说我们来年能换间大一点的店面吗？”

温晚晚吃了一口饭，想了想才说：“一定可以的。”

闻言，沈知言更开心了，然而，他话锋突然一转：“那娘什么时候带我去长安玩呢？”

第十五章 千里寄情

温晚晚的手一顿，眼中的笑意渐渐褪去。

她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放下碗摸了下沈知言的头：“等咱们的店成为江南最有名的糕纺，娘就带你去。”

沈知言用力地点点头，眼睛亮晶晶地似是找到了什么方向。

而温晚晚再将目光放在眼前的饭菜上后，便再无胃口。

数月前，她濒死之时，太医院院判急送来雪莲，才保住她一条命，皇上也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将库中的两株雪莲都给了她。

待痊愈后，她放宽了心，也准备离开。

虽然姐姐舍不得她，但也知道长安有她不愿面对的人。

温晚晚选择了千里之外的江南名城：扬州。

皇上赐她百两黄金和一处宅子，她都谢绝了，带着从前存着的几百两银票已经足够了。

她叹了口气，看着一旁吃地一脸幸福的沈知言，眼中多了些许怜爱。

在泗州城，她看见了沿街乞讨的沈知言。

那时他骨瘦如柴，蓬头垢面，身上的衣衫都破烂不堪。

问及才知他父母双亡，自己无依无靠乞讨已经近两年了。

温晚晚心疼不已，将他一并带上，认他做了义子。

她时常在想，若果她和贺景川有孩子，应该也像沈知言这么大了。

想到贺景川，温晚晚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刺痛，眸光也渐渐暗了下去。

或许现在的他和宋映岚……很好吧。

“娘？”沈知言唤了好几声，不解地看着她，“你怎么不吃啊？”

温晚晚回过神，忙端起碗，笑道：“吃。”

吃过晚饭，温晚晚又教沈知言写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字，见他有些困意了，便让他睡去了。

温晚晚将薄被盖在沈知言肚子上，轻轻抚了抚他有了些肉的小脸。

“娘……”沈知言嗫嚅着说着梦话，不知是在叫亲娘还是叫温晚晚。

温晚晚轻笑着，又想着老这么自己叫他写字读书也不是办法，还是把他送学堂去比较好。

夜䧇璍深人静，烛火摇曳。

温晚晚执笔站在桌案前，几欲下笔又不知该写什么。

她微蹙着眉，纸上又多了几个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