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汹涌水流尤为坚定。

淌过激流，众人终是得以片刻的喘息。

喝了热水，沈乔楠这才感觉麻木冻僵的身体稍微好转。

她从密封袋中取出手机，想给其他医疗队的同事报平安。

一旁的沈父扫了一眼她的手机屏保，眸底的情绪沉了几分：“这么些年过去，你还没放下那姓沈的小子？”

沈乔楠一怔，低着头从相册中找照片替换屏保照。

“早放下了，只是心底留了个念想罢了。”她低语道。

沈父沉默片刻，眼底蒙上一层怅然。

这些年，他从未听沈乔楠在自己跟前提及过哪个男孩，家里亲戚要给她介绍对象她也多番推辞。

到底是工作忙没时间谈感情，还是她的心没从其他人身上收回来，他一个过来人看的透彻。

“爸都懂……”沈父握住女儿的手，粗粝的掌心透着厚实的温度。

下午，所有伤患陆续抵达安全区域。

沈乔楠身上带伤，医疗队勒令她先休息养伤，再投入救援工作。

在同事和父亲的坚持下，沈乔楠只得放下了手中的医疗包。

她走到楼外台阶，看着外面的街道全都是浑黄而又湍急的水，折断的树枝和石块连同轿车在水中漂浮，触目惊心。

突然，沈乔楠听到了一阵哭声。

她顺着声音寻去，看到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女孩在水流中扶着摇摇欲坠的栏杆，一边哭一边喊‘妈妈’。

水位已经涌到了她脖子，极有呛水的可能。

“小朋友，危险！快回来！”

沈乔楠顾不得其他，匆匆淌下水，朝着小女孩卖力走去。

小女孩哭得歇斯底里，死死抓着栏杆不敢松手，但力气的虚脱让她快坚持不住。

“我要找妈妈，妈妈要我在这里等她……”

湍急的水流让沈乔楠也有些站不稳，她牢牢牵住小女孩的手，扶着她抓住另一块更为坚固的栏杆。

“乖，姐姐先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再喊人来找你妈妈……”

水流越来越急，尖锐的石块划过沈乔楠的小腿，新伤旧伤在水中溢出血渍。

眼前不远处漂浮的汽车正顺着水流朝这边撞来，沈乔楠顾不得其他，一个转身将小女孩抱上栏杆架上。

“一定要抓稳……”

话未说完，一阵猛烈的撞击让她重心失衡，跌进了肆虐的水流。

沈乔楠摆手挣扎，咆哮的洪水将她拽进了旋涡，再也没有抬起头！

“医生姐姐，医生姐姐——”

小女孩嚎啕的嘶喊声，在洪水中沉沦。

……

第十一章 带她回家

另一边。

沈厌辞在灾区陆续转送伤患和灾民去安全地域，忙得马不停蹄。

暴雨停了，但几个城市都满目疮痍，让上百万人无家可归。

他身为飞行救援队的机长，能做的只是竭尽全力让更多人脱离危险。

“沈机长，上级来了通知，要你回南岭机场接受新的飞行任务。”一旁的机组同事说道

沈厌辞拧眉：“南岭医疗救护队还在这里，我不能走。”

“可是……”同事有些为难。

沈厌辞不想让他难做，自己主动给领导打了电话。

“是我护送医务人员去的前线，我必须把他们安全带回来，这是我给到他们的承诺。”

领导见沈厌辞执意如此，只能答应，嘱咐他万事小心。

沈厌辞忙碌之际，一直关注着洪灾新闻，也在各路媒体的救援英雄报道中，寻找沈乔楠的身影。

那个女人身体不好还坚持要去最前线，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她受了多少苦。

“叮”手机铃声响起，拉回了沈厌辞的思绪。

“辞哥。”听筒内传来温宁担忧的声音，“我听说你那边又发洪灾了，你们都还好吧？”

“嗯。”沈厌辞淡淡ᴸᵛᶻᴴᴼᵁ回应。

“沈乔楠呢？她不会又不要命的去了灾区前线吧？”温宁问道。

沈厌辞攥着手机的手一顿：“她是医生，职责所在。”

温宁听到这话，在电话那头差点炸毛：“医生也是普通人啊，这世上从没有从天而降的英雄，只有挺身而出的凡人！”

“辞哥，那几天我试探过，她这些年一直都在等你，你知不知道？”

沈厌辞漆黑的眼眸有情绪在涌动：“都过去了。”

他曾主动找过沈乔楠，想改变些什么，可那个女人给到自己的回应，只有这几个字。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许久传来温宁低哑的声音。

“哥，有个事我一直没敢告诉你。”她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当年你们分手，是妈逼的……妈去找了沈乔楠，想让她知难而退。”

“那几天我为了试探她，故意说我们两兄妹有夫妻相，但她脾气真的很好，对你只有祝福没有怨言……你去把嫂子接回来吧，她在那么危险的地方，我害怕……”

沈厌辞握着手机，彻底怔住。

温宁刚才道出的事，他从来都不知道！

父母离异，他被判给父亲，妹妹温宁判给母亲，自此他和母亲的联系少之甚少。

挂了电话，沈厌辞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拿起手机想质问母亲当年为什么要那样做，但更想联系的是沈乔楠。

沈厌辞在手机通讯录中，调出一个备注为‘她’的号码。

他正要拨出去，却蓦地看到电视新闻内插播了一条紧急新闻——

“据前线记者播报，一名支援医生因救人被洪水冲走，目前下落不明，救援队正在全力

搜救中。”

沈厌辞看着新闻，心跳莫名一沉，好似压了巨石一般喘不上气。

他想给沈乔楠打电话，却手颤着摁了好几次，都没能顺利拨出。

“叮——”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让沈厌辞的心跟着一颤。

他看着来电人‘她’，慌忙划过接通键。

“沈乔楠？”久违的三个字从他嘴中出来，饱含沉重的情绪。

电话那端一阵寂静，半响后才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我是乔楠的父亲。”

沈厌辞微愣：“伯父，您找我……”

“来接乔楠回家吧。”沈父平静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沈厌辞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此刻也来不及多想。

“好，我现在出发。”

挂了电话，沈厌辞上报了飞行任务，驾驶直升机前往港口县城。

洪水褪去，整个县城遍地残垣，疮痍满目。

沈厌辞定标降落点，缓缓下降。

落地。

沈厌辞迅速解开安全扣，下了驾驶舱。

一众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和沈父排列而站，还有憔悴虚弱的病患百姓都站在一旁。

每个人都眼睛红肿，肃穆无言。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呼呼风ʟ声仿若哀鸣。

沈厌辞看着这一幕，他加快步伐朝前走去，心跳乱得厉害。

人群中没有沈乔楠的身影，最前面的地上安静放着一个单薄的担架。

担架上躺着浑身是伤的沈乔楠，身上盖着一块白布。

沈厌辞瞳眸骤缩，身形一下子定在了原地。

肩戴红十字袖章的沈父站在担架旁，神色悲戚。

“雨停了，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乔楠，爸带你回家——”

沈父说完，颤抖地伸出手，亲自将白布盖过沈乔楠的脸。

第十二章 没能遵守的约定

一只有力的手拦住了沈父的动作。

沈厌辞一瞬不瞬死死地盯着那苍白的面孔，似是要将这模样刻在心底，刻在骨子里。

他伸出冰凉的手，覆上沈乔楠更加冰冷的脸颊，轻声唤道：“沈乔楠，你别吓我。”

可是她没有睁开眼睛，没有笑着回应他说：“沈厌辞，我在逗你玩呢。”

她安静地躺在那里，若不是那苍白的脸色，和惨白的嘴唇，他会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掌心里感受不到一点温热。

沈厌辞终于崩溃，他双膝无力，跪倒在地，声音绝望：“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说说好了，要等我接你的吗？！”

心脏处传来被撕裂一般剧烈的痛苦，连带着他的胸口都闷痛不已，呼吸都是不畅的。

这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约定，最终只有他遵守了。

明明他才知道当年的真相，明明他还有那么多话要和她说，怎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温宁只是他的妹妹，和她分开的这些年，他从没和别人在一起过。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这五年来他有多想她，那无数个失眠的夜晚皆是因她。

苏冉在这时走近了一些，用很轻的声音说：“乔楠是为了救一个小女孩，她是英雄。”

沈厌辞猛地抬起眼，眼眶里早已蓄满了泪水。

只听见他声音平静的说：“我不需要她成为谁的英雄，我只想要她好好活着。”

很平凡的一个愿望不是吗，为什么偏偏不能实现？

沈父忍着悲痛在沈厌辞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救死扶伤，是她的责任，就算再来一次，她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这是医生的信仰。”

生命不息，医者不息。

国难面前，总有人要逆行，才能换回更多人的岁月安康。

“伯父……”沈厌辞深吸了一口气，疼得呼吸不稳，“我只是不甘，为什么会是她。”

沈父顿了顿，纵使难以启齿，却还是如实相告：“乔楠她……得了胃癌，她瞒着所有人没有接受治疗，已经是晚期了。也许她想，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牺牲，那么最合适的就是她。”

闻言，沈厌辞的大脑一瞬空白。

这些字他都听得懂，怎么连在一起就让他觉得茫然？

胃癌，晚期，没有接受治疗……

“为什么……”他失神地低声呢喃。

苏冉抿抿唇：“乔楠和我说，比起那样插满管子躺在病床上离去，她更希望走的时候体面一些。”

体面。

沈厌辞低垂着头，蓦地笑了一声。

五年前，他的母亲去找她，是不是也是这么说的，希望两个人分开的体面一些，不要让彼此到了最难堪的地步？

紧接着，沈厌辞低低地笑起来，像是疯魔了一般。

但是没有一个人制止他。

因为他们在他的笑声中只能听见他的心碎，他的绝望，他的崩溃和他的痛苦。

一个小女孩跑